孙策与祖茂回头,就见一身量高大,面目刚毅的男子快步走来,向着孙策抱拳行礼:“小将军若要出兵,请准允黄盖随行!”
“好!”孙策喜出望外,不料在祖茂表态前,还能得到另一路的支持。
面前这自称名为黄盖的男子,乃是零陵郡的郡吏,在父亲征战于零陵时曾与之有过往来。
父亲举兵响应袁术的募招时途经零陵,他声称自己早年间曾自学兵法,恳请追随出征,虽不似祖茂程普等人一般早从父亲征战,却已在近日间崭露头角,很得父亲看重。
他的判断,无疑是在为孙策的出兵计划争取机会!
“祖叔你看——”
祖茂咬了咬牙,见敌军动静更大,深知再不做决定,于局势无益,连忙答道:“那就出兵!但小将军既应允了留守鲁阳,该当……”
孙策已挎着枪,蹬蹬往城下行去,“那就由祖叔留守鲁阳,绝不叫此地有失,我统兵追击去也。”
祖茂:“……”
他看着孙策这行动匆匆的背影,险些以为,自己在这一刻看到了另外一个孙坚,平日里尽喜欢干点先斩后奏的事情。
再一看,黄盖这郡吏出身的“稳重”之人,也已比他还快地跟了上去,就剩他一个留在城头。
祖茂又无语了:“……”
不是这对吗?
他低头向着城下看,瞧见孙策已飞快地从城中军营里调出了仅剩的一批骑兵,斗志昂扬地冲到了城关之下。黄盖也已翻身上马,追向了孙策,在城门前拦住了对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孙策恍然,连忙让亲随往军营主帐走一趟。不多久,就捧回来了一顶赤色头巾,被他拴在了头盔之上。
祖茂猛地一惊,“那是……”
那是孙坚的赤色头帻!
自孙坚平定零陵那“平天将军”观鹄起,赤色头巾便常随孙坚征战,以至于就连董卓的兵马都应该听过,孙坚军中,着红巾者必是其主帅!
现在黄盖怎么给孙策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但还不等他阻拦,这一行骑兵连带着后方晚一步冲出的江东步兵,都已随同孙策杀出了鲁阳城去,向着敌军冲去。
正欲撤离的西凉军兵马,就遇上了这可怕的迎头痛击。
“啊!”
“敌军来了!”
“胡将军——”
“胡将军还在前面!”
“敌军杀来了,戴红头巾者,是长沙太守孙坚!”
“……”
西凉军叫苦不迭,但他们的将领胡轸在收到洛阳军报后,便已先行撤离,心中已被董卓有意撤离洛阳的溃败消息打乱了阵脚,又哪里顾得上后面的人。
这胡轸虽是董卓部下的红人,但确实不是一个长于领兵长于决策之人,全靠投效得早才混到了高位,又哪会想到,他自以为孙坚会固守鲁阳,等待袁术,不会贸然追击,留守在此地的孙策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洞察了局势后选择了即刻发兵。
他已杀入了敌军当中。
孙策以布蒙面,挡住了那张过分年少的脸,手中的长枪疾走如龙。
凌厉的枪花在前,西凉军何止是不敢去看孙策的面容,更是纷纷抱头鼠窜。
以至于前方撤兵的胡轸回头去看后方乱局,刚欲掉头去整顿兵马,就听到了一阵阵凄厉的哀嚎。
“孙坚带大军杀来了!!!”
“是江东猛虎!”
“将军——”
“将军什么将军!”胡轸想都不想,就往自己的坐骑上又甩了一鞭子,受了刺激的战马,撤退得比之前还要快。
胡轸逃亡速归的心情,已然溢于言表。
他又不是不知道,西凉军的猛士有怎样的体格和力气,中原的士卒,便如洛阳的那一批西园八校、北军五校,都是只需要他们用十分之一的人手就能将对方制服。
现在……现在孙坚胆敢发兵反击,还杀成了这样的阵仗,带领的兵马必定不少。
回看后方烟尘滚滚,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他果然没小看孙坚!
之前没有贸然进攻鲁阳,实在是对的。
只可惜现在太尉都准备退了,还将话说得语焉不详,他也得赶紧逃离此地,不能和对方正面交手,竟只能让孙坚继续在后方逞凶了。
他一边逃,一边还骂了一句后方的队友:“天杀的李傕,竟然先自己走了,才让人来知会于我,早知道就该和太尉请求,让他把华雄分来和我一路!”
“胡将军——”后方的士卒喘着粗气追上来,打断了胡轸的自言自语。“后面那队人……”
他高声答道:“别管后面了,传令下去,急速撤入太谷关!”
退入太谷关去。
有关隘拦截,孙坚必不能再如此刻一般逞凶!
但他的这条命令,一经下达出去,却等同于是在给这些已被杀乱的西凉军下了死亡的通牒,也无疑是助长了孙策和黄盖追击砍杀的气势。
孙策一把抹去了面上溅落的鲜血,枪尖宛若电闪,扎进了前方一名西凉军的后颈,狠狠将人向着前方甩了出去,顿时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黄盖急追上来,一把架开了西凉军勉力列队袭来的长兵。
就见孙策拍马疾呼:“追!”
只因在孙策眼前看到的,不是什么西凉军的四散奔逃,而是一条继续向前追杀的路。
敌军这将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他一个才上战场不久的小将都不如,退得如此窝囊。
既已越发确认了,对面不是在诱他入套,而是真在撤离,孙策沸腾的战意与杀心已至顶峰。
眼见黄盖已在一边打斗一边指挥士卒收容投降的敌军,孙策一声高呼,身旁的亲卫立刻与他一并加快了马速,追向了前方的胡轸。
那前方奔逃撤退的胡轸何曾想过,自己遇上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敌人。
他眼前前方已隐隐约约出现了太谷关的轮廓,心中不由一松。
再看关上的守军已因他的到来,缓缓开启了关门,预备让这些兵马进入,更是忍不住大舒一口气。
可也就是在他即将纵马入关的那一刻,在他身后的士卒竟是忽然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呼。
胡轸闻声,匆匆转头去看,就见一支羽箭来势不减,已至近前,嗖的一声正中他的面门。
胡轸猛地睁大了眼睛,甚至来不及去感慨,自己可能根本就不该在此刻转神,就已手中一松,从马背上摔跌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刚入太谷关的地面上。
守关的士卒更是没能从这惊变中反应过来。可下一刻,他们就已听到了远处的高呼,伴随着接连射向西凉败军的羽箭而来。
“长沙孙将军讨逆而来,贼党休走!!”
“杀!”
“贼将已死,速速夺关!”
关上士卒大乱。
他们已先见到了李傕的撤兵,又见到了胡轸这般无序地退回来,再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见到了胡轸死在关下,又哪里还能记得,他们此刻最该做的,其实是放下关门,拦截住这支讨伐董卓的兵马。
而不是像此刻这样,纷纷向着关下奔逃而去,向着他们觉得更是安全的洛阳撤去。
偏那孙策也真是个杀红了眼时悍不畏死的人,已趁着对方的犹豫冲上前来,夺门而入。
等黄盖带着后军赶到时,孙策和他的亲卫已彻底霸占了这座拦路的太谷关。
那位孙小将军仍未解下头盔之上的红巾,只解开了覆面的布帛,露出一张血气上头的脸,斜靠在一处石壁边上,就算作喘息休整。
见到黄盖抵达,他更是笑得有些放肆:“公覆,速让人报信鲁阳,让祖叔传讯我父亲,咱们先整一路兵马,杀到洛阳去!”
黄盖自觉自己先前支持孙策进军追击胡轸,已算是激进的了,却也没想到,还能从孙策这里,说出一句更为激进的话。
他连忙劝道:“小将军,咱们从鲁阳进攻太谷,是急行的义军打那西凉败寇,可再要往洛阳去,就不是这一回事了!军粮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