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傅干就觉一阵后怕。
这人果如张辽所说,不仅有勇武而已,还有着出众的心计,这才得到了韩遂的器重!
幸好没有在一开始就选他为目标,也幸好,当张辽提出撤兵的时候,他也没有犹豫。
而张辽这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居然并非此次应战凉州的主将,更让傅干不得不忽然想到了张辽在说服他借兵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洛阳的陛下,乃是有道之人。
大约也只有真正的有道之人,才能得到这样的助力!才能得到那些卓越将领的效忠!
傅干收回了视线,到眼前这篝火对面的另外一人身上。
只见那将领身量极长,威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是睥睨天下的霸王风范,更觉先前的退兵,再无遗憾可言。
想来,就算阎行马腾合兵,在这样的将领面前,也唯有落败一条出路!
他也在下一刻,就听到了吕布沉稳而威严的声音:
“文远刚才说,马腾军中有一骏马,有着举世非凡的英姿,幸好未被马超驯服,叫他派上用场?”
第90章 (一更)
张辽一噎:“……确有此事。”
不过,这是他夸奖马超应战本事时候顺带说的,并非战况之中的重点!
傅干的脸上也顿时升起了一阵疑惑。
他颇为不解地又认真看了吕布两眼。
在他眼前,这主将的姿态依然威武桀骜,仿佛随时都能一声高呼,率领精兵斩将夺旗,他的声音也依然沉稳而有大将之风,可……
可这句话里的内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按说,此时的头等要务,是把即将打向并州的马腾等人解决了,提出的也该是在马腾负伤之后的对敌之策,怎么到了吕布这里,就关心上马了。
他仍在疑惑之中,便听得吕布哈哈大笑:“好,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吕布话毕,旋即起身,大步向着正往这边走来的贾诩走去。
“文和先生——来!来与我出个主意!”
徒留下了仍愣在原地的两人,坐在这一方火堆跟前。
张辽沉稳惯了,面上并未显露出任何异常,以至于他旋即就见,傅干忍着腰间的伤痛,向他挪动了点距离,低声问道:“吕将军这话,是否另有深意?比如,此马,与彼马……”
张辽嘴角动了动,“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傅干答道:“这……恕我在凉州日久,不知中原规矩,恐怕错解了吕将军的意思。”
若是没能领会其中真意,跟上吕布的节奏,岂不是耽搁了对决马腾之战,他的伤也白受了!
总不能说,这位吕将军就真的只是在感慨,马腾军中有一匹未经驯服的好马,该当由他夺取吧?
先一步来到凉州的张辽为了拖住马腾进军,又是借兵又是亲自发动奇袭,还能在战场上及时地分析内情,理智撤兵,这位吕将军,既为天子钦定的将领,该当本事更高才是。
张辽沉默了片刻,觉得此刻还是不宜和傅干说,吕布可能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回道:“听贾军师的吧。”
傅干恍然:“也好。”
有人解惑,他就不想那么多了。
二人低声交谈之间,贾诩已与吕布一并走了回来,落座在此地。
这衣着表象颇为儒雅的文士,先向着张辽道了句谢:“有劳张将军护送我家小离开凉州,待回返洛阳,再令小儿向将军致谢。”
“先生客气了。”张辽拱手应道,“若非令公子敏锐,我还无法如此及时察觉到马腾韩遂的动静。”
贾诩笑了笑:“那就先不提此事,待拿下了马腾,再与将军细说。”
傅干若有所思地将目光在贾诩和张辽间逡巡一番,约莫对于洛阳朝廷应战及时有了个猜测。
但一名文臣,显然是不能随便支派一位武将远赴凉州接人的,而无论是真有此破格之举,还是陛下授意,贾诩在朝中的地位都不容小觑。
哪怕他此前只隐约听到过一点贾诩的名声,并不知他有多少本事,也先向他表露出了几分敬重。
贾诩将其收入眼底,摸了摸胡髯,道:“先前我与吕将军在说,一鼓作气,直取敌军要害,已非上策,二位如何看?”
张辽点头道:“有我强攻马腾大军的这一出,他们必定会对奇袭强攻早做准备。阎行也已与马腾合兵,此人心思敏不敏锐不好说,但应当比马腾父子有想法得多。就算凭借吕将军的勇武,真能一击即中,擒贼擒王,我们的损失也必定不少。”
“再则,虽说吕将军在并州素有威名,此番募招而来的兵卒,却训练日短,纵是虎豹,也是未曾打磨锋利爪牙的虎豹,得用对地方。”
吕布虽不喜欢这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但早前输给张燕的那一场,正是被人扬长避短,挨了一记迎头痛击,又绷着脸,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话。
输给张燕,还可以说是输给了他身后的陛下,是输给了大汉的天命之子,要是在凉州地界上输给马腾……
那他吕布的脸还要不要了!还怎么好意思做陛下的虎贲中郎将!
但他自觉自己是在遵从陛下临行前的叮嘱,有过则改之,落在傅干的眼中,却是他面色深沉,在旁默许了贾诩和张辽的交谈,仿佛正是一位既能主持大局也能镇住部将的不世猛将。
傅干开口问道:“那以文和先生所想,何为上策?”
贾诩从容作答:“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知道光这八个字吕布听不懂,贾诩继续说道:“马腾大军此刻必已有所警惕,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的警惕换个方向。比如,朝廷大军未到,仅有这八百人从旁拖延,行疲兵之计。可当人少的仗打完了……”
吕布冷着脸,杀气毕露:“就该由我告诉他们,并州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了!”
贾诩点头:“正是如此。到时候,动手的不止是我们,还有另外的一路援军,也是由虚转实!”
傅干疑惑问道:“不知军师说的是——”
“你明日就能见到了。”
傅干抱着疑惑睡去,果然在次日见到,营中多了一位特殊的来客。
来人身着胡服,胡髭凌乱,发如蓬草,脸上还抹了几道泥污,但仍能看出,他的五官极是端正,举手投足间也绝不似胡人蛮夷,而更像是礼仪得体的世家子弟。是……应该是吧?
可是傅干转头就见,他已一脸疲惫,没甚形象地坐了下来,一副劳碌奔波后没有力气说话的窘迫模样,又不似他先前的那个猜测。
但若是让这位自己说的话,任谁是他这样的经历,都难维持住形象!
他才刚喘了口气,就听到了头顶贾诩的声音:“劳烦长水司马跑着一趟了。”
袁术缓缓抬头,没从贾诩的脸上看出什么嘲笑的意思,这才端正了脸色:“你说让我来一趟,协助长水校尉办事,是何意思?直接让于夫罗来不就行了?”
“可是,他能做匈奴的单于,却无统兵策应之能啊。”贾诩将话说得直白,也果然瞧见,袁术先前颓丧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仿佛已听到了贾诩这话中的潜台词。
长水校尉没有统兵策应之能,谁有?当然是他这个被找来的人有。
袁术却浑然未觉,贾诩口中全无一句称赞,只有一句对于夫罗的批评。
他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又将脸上那粘附上去的假胡子按紧了些,起身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简单,让先前佯装败退北向撤走的匈奴兵马,小心些绕路折返,充当我军全力进攻马腾时的一路策应。能打出多少声势,姑且不谈,务必打出应有的气势!”
袁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但想到贾诩先前的那句夸奖,他也不由自主地比先前多了几分谨慎,“你说绕路折返,避开马腾的眼线与哨探?那是否该给我们一位合适的向导领路?”
协助于夫罗说动军中,当好这一路偏师,以袁术看来不难,难的就在于杀对面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