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抬头,就见一匹快马载着马背上的高大武将冲到了面前,直到近处,那将领才跳下了马背,快步踏出了最后几步,“文和先生,你们可算来了。”
贾诩拱手道:“恭贺将军扬威立功,还喜得宝马良驹!”
“哈哈,同喜同喜!”吕布可不知道,贾诩在这一个照面间,就已看出了他这名为迎接实为炫耀的小心思,连忙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情,“眼下马腾、马超、阎行都已被我等擒获,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贾诩还未答话,傅干已脱口而出:“自是即刻进军,拿下马腾,绝不可叫他有退兵的机会!”
因情绪太过激动,牵拉到了伤口,傅干轻嘶了一声。
一旁的贾诩扶了他一把,开口问道:“傅小将军不必如此心急。”
“不!该急一些的。”一旁的段煨说了话,“韩遂比马腾要难解决得多!你们还记不记得,中平元年,荡寇将军周慎与董卓一起征讨韩遂,韩遂等人退至榆中,据险而守,周将军当机立断,决定攻打榆中,却不知道他非凉州本土人士,做出了个实在错误的决定。”
吕布眉头一挑:“怎么说?”
“榆中位处凉州的湟水谷地,山口地形特殊。他引兵包围榆中,韩遂就另领了一路人马,埋伏在了葵园峡,截断了周慎的去路,直接打得这位原本占尽优势的周将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场仗,原本应该是覆灭边章韩遂这些叛逆的,却成了对面的翻身仗!
“彼时,还有一人也在周慎的军中,担任佐军司马,就是现在被陛下派往荆州的孙文台孙将军。当时他向周慎提出了另外的一条建议,说韩遂是新晋兵败,退到的榆中,不如先截断他们的粮道,再由周将军充当后应,才是破敌之法。但以我们这些长居凉州的人看来,这条建议,或许不会让周慎这么快全军覆没,也并非良策。”
“榆中的地形复杂,一旦让韩遂重回此地,再想一鼓作气击败他就难了!”
到时候,速胜与缓攻,都不是好办法。
吕布恍然:“所以,我们必须在他退入榆中之前,就将他拿下!”
段煨点头称“是”。
“可现在,战场上必有漏网之鱼,最迟两日,此地的消息,一定会送到韩遂的面前。”
吕布一敛面上因战事胜利和得到赤兔的喜色,顿时恼怒,自己为何非要等到贾诩到来,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就该直接先领兵向前追击。
万一真是因为这个,让韩遂跑掉了,他要如何跟陛下交代!
可还没等他将这遗憾说出口,他就先看到了贾诩温和中透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将军何必担心呢,既然怕的是韩遂回到榆中,拥有转圜之机,那我们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
简单?怎么简单?
贾诩从容不迫地解释道:“能不能追上韩遂,顺利堵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比韩遂先一步抵达榆中,来个——”
“守株待兔!”
傅干的声音,和另外一个虚弱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了起来:“我来带路!”
吕布转头,见到马超在张辽的带领下,站在了不远处,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第93章
马超负伤在身,不止声音虚弱,面色也透着几分并不健康的惨白。
只是一见到吕布转回头来,他便浑不认输地把眼瞪了回去,依然是一派少年桀骜的模样,仿佛绝不甘心先前的失败。
吕布收到这幼稚的挑衅,当即就被气笑了:“……你?”
可别说先前他生擒马超,是占了他担忧父亲生死的便宜!
他也向军中问过了,那赤兔宝马本是董卓送给这凉州军阀,用来激励他们分出高下的战利品,若是马超有本事,大可以先驯服赤兔为己用,骑着那好马来与他相斗,而不是在混战中,让他找到了这样的机会!
归根到底,还是技不如人。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不能带路吗?”马超努力调整了面色,压下了那份不甘,心知自己此刻说出的话,关乎到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绝不能逞一时之气。
“此刻军中,除了阎行,谁比我与父亲更了解韩遂?听闻军中军师出自凉州,但数年前就已不在此间,又怎敢说对此地了如指掌?从此地往榆中,有小路可走,我往来数次,借道与羌人往来,谁又敢说,其他的路比我更快?”
既要抓人,便该知晓,何为兵贵神速。
“但我们又怎知,你父子会否包藏祸心,趁机脱逃,再度与韩遂联合?”
马超眼神一厉:“我不屑做此事!天下谁人不知,我父亲是因何缘故才在凉州起兵反叛的!若是汉帝有德,令能人主持凉州,哪会有当年之事。不过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长安朝廷愿意招安我父,给出前将军的位置,换了是你,你待如何?”
段煨:“……”
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根本不该发问的。
谁让他曾是董卓将领,被陛下俘虏,方有今日的出征凉州。马超这一问,问的是董卓代表长安朝廷,给出了高官厚禄的许诺,会否接下,这于他而言,真是个尴尬的问题。
好在,马超似乎并不知这其中的内情,也不知段煨此刻所想,已又说了下去:“再者说来,我为何还要相助于韩遂?此人明知傅干借兵于你们,由张将军前来奇袭,却不告知我等,意图看这鹬蚌相争,从中得利。看他早年间行径,也是如此!边章与他一并被迫从贼,他为求自保,杀死北宫伯玉也就算了,竟连边章也一并杀了。我又怎知,倘若继续与他同盟,会否忽然就从背后挨上一刀。”
“输给你们,我认!但若是输给韩遂这样的小人,便是悔之晚矣!”
哪怕阎行已说过,他确实是来不及知会,可对于早已在心中有了猜疑的马超来说,这解释显得太过单薄无力。
他年少气盛,对吕布尚有几分不服在,更何况是暗坑盟友的韩遂。
既然卖了韩遂,就能换来他父子的生路,那他为何不做?
凉州人逐利而动,这买卖划算!
“好,”贾诩在旁,缓缓开口,做出了决定,“那就由你来带这个路。”
……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马超这小子有私心,只想趁机洗脱罪名,算不上对我们有多服气,更别说是对陛下的忠心……”
“那您还答应了他的带路之请?”吕布一听贾诩这话,就忍不住回问。
贾诩笑着回道:“为何不可呢?他有私心,我们有为陛下平乱立功的私心,眼下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若他真能从中立功,陛下也不会介意重用马腾马超父子,气一气身在长安的董卓,也给凉州人树个典范。”
“何况,马超这年轻人有武力,有傲气,还能忍得下这口气,早早低头,看起来是挺麻烦的,但有你这位能将他生擒的吕将军在,怕什么?若他真要借机遁逃,吕将军能擒他一次,难道就不能擒他第二次吗?”
“当然可以!”吕布想都不想地答道。
他浑然忘了,此刻马腾还因被射下马时的头脑震荡,留在军中“养伤”,马超就算想跑,也只能一个人跑,大概率没这个可能。贾诩的这句话,也就成了一句单纯的顺毛捋。
偏偏吕布还真吃这一套,已是放下了对马超的戒备,还又昂着脖子,说道:“如今我有赤兔,拿他不过探囊取物,何其容易!”
且慢……
吕布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记起了另一件于他而言格外不满的安排。“文和先生,那若是按你所说,我就该和马超同路,看着他如何为我们带路才是,怎么就成了我领兵缓行,由文远和段将军跟着马超速至榆中?”
他这边还为了震慑凉州宵小,也为了昭告陛下的威名,直接打出了异常张扬的旗号来,仿佛就差没贴着韩遂耳边呐喊,我们已拿下了马腾,现在要冲着你来了,还不赶紧洗干净脖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