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孙轻一个踉跄,以手撑地,才勉强没摔出个好歹来,只呛了两口盐卤,就重新站了起来,回头朝着踢他的人怒目而视,“张将军,我没得罪你吧?”
“谁准你笑陛下的?”张燕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谴责一览无余。
“我没……”
张燕一脸正色,训斥道:“我看你也挺闲的,之前陛下不是说,准许我们接应袁绍,借着袭扰韩馥为袁绍解围吗?那就你去算了,正好也多锻炼锻炼你的本事,免得将来走出去,丢了陛下的脸。”
孙轻:“……”
他沉默着怀疑,张燕分明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报的正是上次被瞧见他偷偷哭鼻子的私仇。
但想想这事也算是在为陛下排忧解难,孙轻“哦”了一声,又答应了下来。
刘秉见那边的玩闹并没有真让两方打起来,这才收回了目光。
许是因为张燕和孙轻的这一番插科打诨,让他的心态也比方才沉稳了不少,也找回了身为皇帝,向臣属说话的从容。
“这句舅公就不必叫了,随他们一起称陛下就行。他年纪尚小,不必随你出征,不如随后一并往太守府去,向玄德他们请教请教学问,先知汉家礼数,再谈报效朝廷。”
于夫罗愣了一下,又连连点头:“应当的应当的,要不是陛下慷慨,我都想叫他来偷偷当盐工了。”
刘秉像是被这一句提醒了,转头吩咐:“把这句记下,往后严查此等行径。”不许随便雇佣童工。
于夫罗立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低下了脑袋,却又忽然精神振作了起来。
只因他听到,陛下的下一句话就是:“我已有属意的将领,和你一并征讨南匈奴叛徒,你若无其他要事启奏,就先去收拾行装吧。”
“这么快?”于夫罗惊喜而又惊讶地抬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不不不,我不是觉得不该这么快,而是觉得,陛下如今不是还有要事要办吗,可以先不必管我的事情。”
刘秉坚决地打断道:“不,这就是要事,也是必须尽快达成的一件要事!与你同行的将领有骁勇之姿,虓虎之威,也出身并州,必能趁着冬日里匈奴叛将龟缩于美稷城,将他们一鼓作气统统拿下!你就算真要认朕的这一门亲戚,也得真能代表南匈奴才好。”
一听这话,于夫罗哪还顾得上计较刘豹有没有认真喊一声舅公姥爷,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陛下放心,有虎将相助,臣必不辱使命!只是还有一事,想要请求陛下准允……”
“说来听听。”
于夫罗腆着脸道:“陛下啊,臣流落于河东白波贼中时,徐晃徐公明帮我甚多,可否恳请陛下准允,让他与我一并出征呢?”
他这可不全是为了捞兄弟一把,也是有自己小心思的。
别以为他刚才只顾着认亲戚就没看到,那边有人仗着身份欺负人呢!
考虑到他现在手底下只剩下了磕碜的百余名旧部,若是遇到这样的“欺凌”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还是该拉上一位靠谱的同盟,来给自己找些底气。徐晃就不错,这人够义气也够老实。
刘秉倒是对此并没有什么所谓,甚至觉得这也算是测试徐晃本事的好办法,只是问道:“可是,与你一并前往并州的人,正是杀死了徐晃旧主还打伤了他的那位将军,你觉得这也无妨吗?”
于夫罗迟疑了:“……”
这好像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妥。
但还没等他就此事多说两句,另一头已有人接连喊了两声陛下,分去了刘秉的注意。
刘秉循声望去,就见卫觊和刘备相携而来。他打眼瞧着,卫觊的衣摆已沾染上了不少泥水,想是在这盐田之中走动了不少路程,起码也已兜了一大圈。
刘秉回身问道:“伯觎有话要说?”
“正是!”卫觊快走了两步,又忽然奇怪地顿住了脚步,转头掩面轻咳了两声,才重新继续向前,走到了刘秉的面前,“陛下容禀,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陛下同意。”
“何事?”
卫觊道:“在来此地前,臣便已向陛下告知,我卫家四代之前的先祖,就是因体衰而未能响应天子募招,在河东遗憾病逝,接连几代中也多有体弱者,到了这一辈,臣还算好些的,我那堂弟卫仲道却可惜了,身体向来不好……唉!”
于夫罗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就回去养病呗,和陛下说什么?”
卫觊嘴角一动,又很快恢复了从容的姿态:“正是因为卫家体弱,才更需要陛下令此地盐监新制的精盐呐,不知道那万石精盐可否再早一些拿到?”
“当然!”不等刘秉开口,卫觊已抢先一步道,“臣也知道此事难办,故而想为盐池捐献一批铁铲,只为早日治愈舍弟顽疾,未知陛下意下如何呢?”
什么生病不生病的,他就是得找个办法给陛下送礼。
刘备说在盐上加价,陛下一定不会允许,以防这新盐的价格干扰了市场,那么迂回着来,换一种说法,不就行了?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一个关心卫家上下身体,尤其关心弟弟身体的好兄长而已。正好,陛下都把理由送到他的面前了。河东的新盐,乃是延年益寿之物!
刘秉朝着远处的刘备看了一眼,吩咐道:“玄德,此事由你来接洽。”
“那我呢?”司马懿被卫觊看似平淡实则挑衅的一眼点燃了火气,连忙跟上了刘秉转身离去的脚步。
“替我……帮吕将军准备些东西吧,也想办法让他明白些道理。”
……
荀攸在被推上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一把扒住了马车的车门,仍有些不死心地问道:“我真的要去?”
他是真没想到,他原本就在掉马的边缘大鹏展翅了,前来卧底探听消息的任务化为了泡影,结果才因司马懿等人前往河东与“陛下”议事,好赖得到了几日的空闲,就忽然被这样的一份惊喜砸中。
司马懿回来,就把他和另一位会算数的叫到了面前,给他们安排了一份新工作。
陪吕布等人出征并州!
“你放心吧,你只需要在战后协助统计战利品,不可让于夫罗等人私吞,也不可让吕奉先越界多拿,就行了。仗打完了才会让你去办事,没危险!”司马懿劝慰道。
“再说了,我去河东之前,不是让郎中给你看过吗,你虽然脸色上黄气太重,但身体底子是没问题的,不仅没有,还比其他人更康健一些,只是赶路去并州,能要你的命?”
说到这里,司马懿眯了眯眼睛,有些狐疑地看着荀攸这个抗拒的动作:“该不会——是你有什么秘密,害怕因此被人发现,才非要留在野王的吧?”
荀攸:“……没有没有。”
他连忙摇头,为自己辩解:“小郎君,我只是怕自己办不成事!”
“那你不必担心。”司马懿说得理直气壮。
吕布、于夫罗和徐晃凑在一起,最后一个姑且不评价,前头的两位都是只会打仗没什么脑子的,实在很需要有人帮忙一起筹划物资清点缴获。
他伸手,就将荀攸推进了车厢:“你去吧,别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还得不到呢。”
荀攸:“……”
他真不应该开局就落入这样窘迫的处境里,以至于现在说出什么拒绝的话都不合适!但真顺着司马懿的委任去做,去给吕布与于夫罗等人征讨南匈奴叛徒的队伍当助手,又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重新回到此地了。
真是要命啊。
可在离开了司马懿的视线,踏上路程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突如其来的出兵南匈奴,属实是一记妙招。
如果陛下是真的话,他需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一切人脉一切势力,将他们聚集到自己的身边,而南匈奴,恰恰是最有可能献上忠诚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