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撇了撇耳朵,哎,想念二凤,当年他们一人一马何等默契,他叫声低一分高一分,二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新任铲屎官还需要磨合啊。
李盛干脆伸出爪子,顺着边沿把“日月昭”那三个字挠下来,然后叼着去了朱厚熜旁边,旁边的小桌上有石青、藤黄、朱砂等颜料,李盛上去瞅瞅,伸爪子在朱砂上轻轻一蘸,“啪——”地一声按在了那个“昭”字上。
朱厚熜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猫儿一副理所当然的骄横样子,握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大。
昭者,明也,光也。
日为形,日为世间至尊;召为声,召乃贵者之权。
看着朱厚熜愣愣的,李盛晃了晃大尾巴,伸出左前爪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用犹豫啦,来接你的使团都出发啦,你一个准皇帝,给本猫猫起这个名字没事的,赶紧着,小爷我还要去孙家呢!
朱厚熜放下毛笔,捏住那只毛爪爪,看着上面一轮红日的印记,轻轻叫一声:“昭昭。”
“喵呜!”李盛响亮得回应了一声。
自此,他在这个世界也有了自己的名字——昭昭。
李盛名字定了,决定放下心来出去玩,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抱回来,朱厚熜揽着猫猫头叫人。
“黄锦!”
黄锦推门进来,就听见世子爷吩咐:“去找母妃那里的芸香姐姐,她以前给妹妹做过绣着兴王府字样的小荷包,你问问还有没有,要是有,就都拿来。”
——昭昭老往外跑,他不放心啊,还是戴上个东西表示身份吧。
李盛看着太阳越升越高,过了两刻钟,黄锦用托盘捧了一盘子荷包进来。
李盛歪过头去看,有两个猫爪那么大,针线都很细致,荷包面上都绣了一个“兴”字,但都是用绣样拼起来的,有的是用柳叶,有的是用细长花瓣,只有一只很端正的就是普通绣字,黑色锦缎上是万字不到头暗纹,中间一个暗红色的“兴”字,很是端正。
朱厚熜拿起一个来看,当年妹妹出去玩,看到别人家小姐妹的荷包上有徽记,她也要,母妃就让最擅针线的大丫鬟芸香做了些哄孩子。
李盛想了想,戴上也行,他去找孙姑娘,早晚得告诉她来意,这个荷包就很合适。
那些花草的一看就像是女儿家的东西,还是要这个黑色吧,李盛伸长前爪把这一只勾过来,抬起头露出脖子示意朱厚熜给他戴上,还跑到屋外面的太平缸旁边看了看,嗯,这颜色有点不搭,算了,为了铲屎官的终身幸福,他就委屈一点吧,等以后朱厚熜上位,让他给做明黄色猫猫头形状的荷包!
李盛回过头冲着朱厚熜叫了一声告别,摇摇尾巴,蹿上了墙边的大树,随后便飞檐走壁地跑了,说起来,他上辈子因为在战场上多番征战,行动敏捷度是点满的。
他好歹也去过几次了,路走得很熟悉,一会儿就到了孙家,李盛在外面的大树上看着里面的孙姑娘正带着小丫鬟们描花样子,抬头看一看天色,决定一会儿就在孙家蹭一顿午饭好了。
“姐姐,那猫儿又来了!”一个仰着头晾晒手帕的小丫鬟指着墙头上笑道。
这猫来了几次,除了第一次来喝口水,都是远远地看着,今天倒是离得很近,看样子还跃跃欲试地想跳下来呢。
李盛打量了一下围墙高,这比兴王府的墙矮多了,他很轻松就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大姐儿你那天果然没说错,这猫果然是有人养的,你看今天脖子上还戴了个小荷包!”
孙念把手里的一张描完,看看时间,让丫鬟把东西都收起来,自己从廊下走到外面来看着这只大黄猫猫。
“这猫儿是跟咱们熟悉了,不怕了,才肯下来玩耍的吗?”
李盛站稳了,伸出后爪挠挠耳朵:是朱厚熜帝位已定,我才露出兴王府的身份,不然的话,若事有万一,他是宗室,总不会有事,你一个女孩子就不好过了。
孙念笑眯眯地蹲下,从旁边花坛里掰了一截花枝,在前面晃来晃去,希望把猫猫吸引过来。
花枝顶端有一朵黄色的重瓣小花,李盛抖抖毛走上前,前爪按住花枝,张嘴把小花的叶脉咬断了,然后走到孙念跟前,把花花送到了她手心里——哄女孩子嘛,他有经验!
孙念看着手心里那朵花,有些惊奇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猫儿——真是机灵!
但是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那双明黄色的猫瞳,手不禁握紧了,李盛看着她攥紧的拳头,安抚地拍一拍,然后挺起胸膛示意小荷包。
孙念定定神,把荷包托起来——一个很端正的“兴”字,边上是一圈双环纹。
“猫猫,你难道是兴王府的?”
李盛喵呜叫了一声,把肉爪垫在她手上拍一拍:猜对了!
嫂子曾经跟自己透露过,当年兴王与父亲孙交往来交好,曾有意为世子求娶孙家女,只是父亲婉拒了,兴王府离着这边可不近呢,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谋划?孙念不由得皱眉。
其实,当年孙交的犹豫也不无道理。
弘治帝的生母纪氏,是广西贺县土官的女儿,成化年间皇帝征讨广西部族,纪氏作为俘虏被送入后宫,长大后当了内库女史,宪宗偶然看到,觉得纪氏美貌灵巧,便有了一夕之幸。
这便有了弘治帝,但他生下来的时候,后宫中正是万贵妃独占恩宠,纪氏不敢声张,靠着宫中忠心的老太监张敏和废后吴氏照顾看护,慢慢长大,直到五岁才出宫认祖归宗,开蒙读书。
因为年幼时候缺衣少食,弘治帝很是瘦弱,且实录中记载“颅骨隆起,俨如龙形,寡言笑,慎举止......”
且因为年少时总是躲藏着,母亲又早逝,性格也有些过于温软懦弱。
也因此,成化帝不是太中意这个长子兼太子,更喜欢健康聪明的次子,更曾有行废立之念,但是,朝中大臣诸多抗力——毕竟皇朝祖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怎能弃长子而立次子呢?
且当年春日星变,夏日地动,成化帝便也息了此念。
兴王是曾经被议储的皇子,孙交自己已经致仕且再无入世之心,与兴王往来倒是不怕什么,但是儿女亲家非同一般,女儿要是搅进去呢?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宁可她嫁个聪颖懂礼的好儿郎,哪怕是平常些呢,父兄护着,好歹一辈子安安心心过日子。
李盛也想过这些事,但只要武宗遗旨一到,便是一锤定音再无更改,他希望的,就是在圣旨到之前,定下孙家女儿。
但是看着今天这样子,孙姑娘似乎不是很愿意啊,李盛有点麻爪。
看着眼前的猫猫有些慌张地看向她,孙念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摸摸猫猫头,无论是何等缘由,这种事情跟无辜的猫猫有什么关系呢?
它只是一只柔弱可爱的小猫猫啊!
柔弱可爱的李盛被孙念抱起来,嗯,好沉。
她把两只手臂又往上抬了抬,抱着猫咪去了父亲的书房。
孙交正在书房里听儿子讲学,听见外面通报说大姐儿过来了。
孙交从躺椅上直起身子,把手里的书交给儿子,便看见女儿抱着一只金黄色的大毛团子进来了。
“爹爹。”孙念抱着猫微微躬下身子行礼。
二哥孙京一脸的丧气,可见刚才是被老爹骂了一顿,正抱着书在架子旁边垂着脑袋。
“念儿,这猫是哪里来的?漂亮富贵得很哪!”
孙念抱了一路,累的手臂发酸,赶忙把猫儿放在旁边的桌上,喘匀了气儿这才把事情缘由讲了一遍,还把那绣着“兴”字样的荷包轻轻解下来给老父亲看。
孙念说话的时候,李盛就很乖地蹲在桌子上扮演一只乖巧猫猫,但脑子里却在想着,不都说明代女子裹脚吗?难道孙姑娘家人疼爱她,不曾遵循这等陋习?那可是太好了!
系统在耳边跟他解释:明代官宦人家女儿也裹脚,但并不是后面那种裹法儿,而是松快得多,而且明朝多从民间择选宫女,一旦登籍入内,便要改作宫中官样,使得宫女们能在御前大内奔波颠簸,明朝的裹脚是不影响行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