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李盛跟刘彻一样,对淮南王的观点嗤之以鼻。
见着大金雕无趣地拍拍翅膀飞走了,刘彻也哼笑一声,把帛书往旁边一扔,对旁边的近臣道:“淮南王真是老糊涂了。”
李盛在旁边赞同地点点头,可不是糊涂吗?
眼见着闽越狼子野心,打了这个打那个,岂是“喻以大义”就能教化劝诫的?人家憋着劲儿要称王称霸呢!
还说什么“恐天下兵乱再起”,这就是远离中央,不能及时领会领导精神的弊端了。
刘彻沉寂了这好几年,在上林苑训练兵士排演阵法选拔年轻将官,就是为了征伐匈奴平定国境,为人君者,岂有为避战乱而退却,苟求一时和平之理?
这会儿大军早就发出去了,淮南王再说也无用,何况,刘彻根本不理会。
很快,闽越王的首级送来了长安。
得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压服闽越,刘彻当即下令罢兵,对于王恢请示如何处置闽越国,刘彻亲自写了诏书。
李盛蹲在桌边看着刘彻写,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叹,怪不得后世都说,你老刘家世代皇帝都是天选政治家,你小子是真损啊!
讲道理,既然闽越王的弟弟杀了王兄投诚大汉,那这王位就该轮着他了。
可惜,刘彻他不讲理啊!
除了下令以闽越王的弟弟馀善为东越王,刘彻又另外立了一个王室——越繇王。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岂有二王并立之理?
这是无解的阳谋,两王必然要争夺,闽越国注定会因为内斗而消耗实力,至于这两人会不会以国为重各自退让,呵呵,要是真大公无私,那馀善应该苦劝死谏,实在不行把人囚禁起来,而不是一言不合就给老哥把脑袋削了。
站在汉朝的角度,他们皇帝陛下做得没毛病,就是这招数有点流氓,苦主馀善可能有点憋屈,不过满朝上下都表示: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你就说有没有给你封王吧!封了不就行了?
后世打工人讲究做事留痕,就是要表功。
刘彻派了自己的亲信庄助前往南越,告以大汉天子护助之德。
南越王自然是感恩戴德,发誓一辈子都是大汉最忠诚的小弟,绝无二心云云。
除了去南越,庄助还受命前往淮南国见淮南王刘安,告知汉军大胜,实乃天子深谋远虑,德被天下。
——淮南王你就别操那没用的心了!
对此,李盛表示,刘彻你还真是小气又幼稚啊,这不就是去炫耀顺便打脸嘛。还专门让人家庄助走远路拐弯过去一趟,就为了去嘚瑟一下。
不过刘彻开心就够了,庄助回来后,刘彻还专门召见他,详细询问了一回。
李盛蹲在架子上看,刘彻的手指在桌子上以一种轻快的节奏敲击着,嗯,估计心里正在暗爽吧。
庄助汇报完走了,刘彻自己站起来去后面的暗室,让人点亮灯烛,墙上挂着一张地图,刘彻站在地图前面,盯着匈奴的位置看。
见金雕也探头探脑地进来了,刘彻把它抱起来在怀里,伸手摸摸阿曜的翅膀,因为地方小飞不起来,阿曜只能摇摇摆摆地走进来,显得有点憨憨的。
“阿曜,我一定会征服匈奴的!我会把他们赶跑,赶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不能威胁汉国边境,再也不能肆意掠夺边地百姓,无论多么艰难,朕有生之年,一定要为大汉除了这个心腹之患!”
李盛扭头蹭蹭他: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但是实际上,刘彻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认可他相信他,他自己就极度自信,他相信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他的雄心和能力足够让天下人崇拜和敬畏。
刘彻确实很自信,他的这种自信,已经超越了古人对天象的敬畏。
刘彻尊儒,也尊重儒学学者,他与董仲舒曾有“天人三策”之论,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认为若有灾异,则是上天的寓意,君主应该仔细思考并为此做出行动。
但刘彻从未因任何天象而怀疑怪罪过自己。
后世曾经有人统计过,西汉一朝,有三十六次日食、五次大地震、两次山陵崩塌、三次彗星、一次流星雨、十四次火灾......可以说天地异象常有。
文帝、宣帝、元帝、成帝等都曾下罪己诏,西汉一朝,共有二十一次罪己诏。
但是,西汉二百一十年中,刘彻一人就在位五十四年,从未因为灾异而下过一次罪己诏。
刘彻表示:朕就是最棒的!就算天有异象,那也是别人的错,朕不可能有错!
第228章
闽越臣服后,王恢和韩安国带兵回到了长安,在这一次行动中韩安国运气更好,首先由他传达消息传递首级,因此,因军功成功升任御史大夫,而王恢暂且却没能升职。
事实上,韩安国升官也不仅仅是只靠他自己的功劳——韩安国是田蚡派系中的官员。
刘彻登基的第一年,也就是建元元年,田蚡当太尉的时候,韩安国曾私下送了五百金给田蚡请求他美言提携。
按说,田蚡的太尉是刘彻亲自下令封的,当舅舅的去找皇帝外甥求个情说个话,这事儿就办了,可田蚡不,他去找了王太后,王太后再授意给刘彻,韩安国这才被起用为北地都尉,借着田蚡的光,他很快又升为九卿中的大农令。
那会儿刘彻就有点不大高兴,难道田蚡来找自己,当外甥的还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吗?非得去找太后。
从那时候起,在刘彻心里,韩安国就是田蚡一派的了,如今虽说他大权在握,可顶上还有王太后,虽说韩安国这军功虚了点,但看在田蚡的面子上,刘彻还是把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之位给了韩安国。
这些都是小事儿,刘彻正面对的,是另一个让他憋屈得难受的大难题——匈奴再次请求和亲。
数十年来几代帝王,都是对匈奴一再忍让,每次和亲,都陪嫁大量金银财物,但匈奴却毫无契约精神,每次和亲后不过数年就翻脸不认,侵扰边境掠夺财物人口,刘彻已经忍够了。
但现在是出兵攻打匈奴的好时机吗?
其中,田蚡、韩安国一派认为,应当维持原有的政策继续和亲,匈奴如今兵强马壮,如若贸然开战,只怕胜算不大。
但王恢等人则认为,匈奴贪婪无耻,只有战争才能打服他们。
大臣们在未央宫正殿吵成一团,吵得正在屋里架子上梳理羽毛的大金雕都听烦了,拍拍翅膀飞出去了。
等天色暗了,他叼着一只野兔子飞回来,就看见大臣们已经都散了,只剩下刘彻自己坐在殿内,显而易见地心情低落。
刘彻心里烦,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又嫌烛光太亮,只点了殿中央的一架灯,李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刘彻独坐在殿内,昏暗烛光里,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更加沉寂寥落。
“阿曜,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匈奴和亲。”这会儿屋子里没人,刘彻声音压得很低,李盛凑过去钻进他怀里抬头贴贴他,贴近了,他觉得刘彻的说话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难过得都快碎掉了。
刘彻摸摸阿曜的大翅膀:“我还是赌不起,历代先王兢兢业业攒下了这些家底儿,眼下若是和匈奴开始,胜算太低,我不敢赌,若我执意和匈奴撕破脸却战事不顺,一场大战葬送了数十年的积累,将来我有何面目去见父皇?!”
李盛蹭蹭他的手心,对于刘彻这样的人,忍辱含辛地谋求匈奴施舍一般的和平,比杀了他都难受。
虽说汉代和亲一向是宫女加封或是宗室远支,但这份屈辱不会少一分一毫。
再难受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刘彻挂着虚伪的笑容接见了匈奴的使臣,答应了他们的求亲,暗地里牙都快咬碎了。
刘彻emo了好几天,连吃饭都不香了。
见刘彻没胃口,李盛还专门跑了老远,专门猎了一只野山羊回来,这种山羊他幼时还在金雕巢穴的时候吃过,肉嫩味鲜,风味浓厚,系统也跟他说过,这种野山羊营养价值也很高,含有十七种氨基酸、亚油酸,比后世经过选育的南江黄羊还好呢。
阿曜辛辛苦苦猎回来的羊,刘彻还是给面子的,当晚,那只羊就被宫里的大厨好好整治了一桌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