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正在看地图。
“阿曜?”
大金雕飞到他的肩膀上站好,翅膀尖尖指了指地图上的两个地方,又指了指他身后站着的韩嫣张次公两人,随后,两只眼睛就盯着他桌上的虎符不动了。
——意图很明显了:给这俩人调兵,让他们带人去这俩地方。
刘彻懵了一下就明白过来,皱着眉头看了看地图,又打开自己之前派人专门画的详细地图:这两处地方地势很高啊!
“来人!”
门口立马就有甲士进来行礼:“陛下!”
“派人去句注山西北侧看一看,不,备马,朕亲自去看!”
刘彻朝着韩嫣两人抬抬下巴:“你们两个,跟着朕一起去!”
“噍——!”灰褐色的大鸟在空中盘旋。
跟着阿曜的指示,刘彻到达了目的地,站在灌木丛后面试着射了几箭,刘彻立马拍板:“传令给韩安国,让他分出两万人来,交给韩嫣和张次公,备足羽箭,现在开始准备巨石和滚木,就在这里设伏!”
大金雕又出去“考察”了几次,回来后“忧心忡忡”地拍了拍刘彻,又总是盯着王恢看,很不放心的样子。
搞得王恢心态都炸了——不是,陛下这只金雕看他不顺眼吗?他也没得罪过这大鹰啊!这么重要的一场战役,难道要出意外?
暗示了好几次后,刘彻看出来了,阿曜觉得王恢,不行!
只是,此战是王恢首倡,把人临时换了也不好啊,
但是神鹰有灵,刘彻真的很少看见阿曜这么明显的暗示!
纠结了好久,刘彻顺着阿曜的意思把李广和王恢调换了一下位置,让李广去负责匈奴辎重,又给王恢配了个经验丰富的偏将,让他负责侧翼包抄了。
换完后,大金雕正常了。
刘彻安慰王恢:“也许是那处地方与你命格不合吧,阿曜很灵的,大战当前,谨慎些是应该的。”
王恢没意见,包抄敌军比负责辎重更容易立功。
第二天,李盛又跑去拽着李广找刘彻,大金雕盯着虎符看,又用翅膀拍拍李广的肩膀:给他加点人啊!
匈奴后撤的时候,负责辎重的李广才是首当其冲的主力!
刘彻将信将疑,但看看阿曜那笃定的眼神,心一横,一咬牙,还是给李广又分了一万人。
等李广出了门,李盛用翅膀尖尖拍拍他的头:小李啊,这机会可是给你争取了,要是再不行,那就是你命里没这个侯爵运啊!
——后人有诗“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说起来,李广也是劳苦功高,沙场戎马一生,但每次总是差一点,终其一生不能如愿。
但这回都给开挂了,要是还攒不够军功封不了,那就真没法子了,在家门口打人的机会都把握不住,将来去沙漠里带兵,以李广这个总是迷路的路痴属性,就更没机会了!
但就客观现实而言,李广确实比王恢更适合这个位置,王恢不敢出击,但李广的胆气可是很足的!他本来就更擅长灵活机变。
以防万一,李盛还专门盯着刘彻派人把守门的都换了一个遍。
万事俱备,只等匈奴人入瓮了。
安排妥当后,聂壹依计奔入匈奴,上报单于,说汉朝压迫愈重,不给他们这些边境走商活路,自己已经聚集了一批同心的商人,准备杀了县令,把马邑一城献给单于,只求单于能善待他们。
军臣单于果然心动,于是聂壹回去立刻从牢房里找了几个死囚杀掉,把人头悬挂在城墙上,以此作为信物,告知匈奴使者,可以入城了!
这一次的安排已经足够小心,原野上的牛羊有人正常放牧,但一路走来,军臣单于仍然心生疑窦:这路上未免太安静了,他们大军一路走来,竟然没什么鸟叫声,按说总该有鸟兽受惊跑动啊,且这路面比平日要压实一些。
不对劲。
单于拉住马,令人去就近攻打一处岗哨,抓几个人来审问。
可不等他说完,只听得头顶一声响亮的鹰鸣,他抬头去看,一只灰褐色的金雕往天空更远处盘旋飞去。
韩嫣带兵埋伏在两侧的山谷处,眼睁睁地看着匈奴人走过,他感觉心跳都快了,他头一回跟着出来打仗,没想到就被派了领兵。
旁边的亲兵是他从弓高侯府里带出来的,陪着他长大的亲近人,就趴在他身边一动不动,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他们这些亲兵,最好的出路就是跟着主人家打仗,这一战,若是主家有战功,他们这些亲兵,也能有封赏。
另一边的张次公早就拉开了弓,箭头对准了为首的匈奴头领,手心里都冒出汗来,眼见着离得越来越远,那人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了。
但信号还没来。
他眼见着为首的人拉住马,皱着眉头派了一队骑兵出去,那人则是在亲兵的掩护下往后撤,他心下便知不好,这是生了疑心了!
“噍——!”
仿佛是什么信号,随着一声长鸣,铺天盖地的箭雨倏然而下。
“中计了!后撤!”
军臣单于满面怒意,该死的汉商,竟敢蒙骗他!
但眼下还是撤退要紧,在身边人的掩护下,军臣单于当即调转马头往后走。
现在的情况是:张次公和韩嫣的伏兵正好处在匈奴人的前三分之一处,箭雨截断了匈奴大军,后面还没过来的三分之二可以立刻后撤,但是已经进了包围圈的这一小半人,要出去,就困难多了。
就在这时,起风了,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哪怕是先知先闻,也不能完全掌握局面。
风一吹,就影响了准头,也把箭的冲劲儿卸了力。
见此,韩嫣收起大弓,拔出长剑,率先带人从山坡上冲下来:“杀啊!”
另一边,李广面对奔忙后撤的匈奴人,只犹豫了两息:“传令下去,迎击敌兵!”
旁边的副将有些犹豫:“将军,按照部署,我们是负责攻击辎重的啊!而且我们只有四万人!”
如今匈奴反向撤退,辎重在前,大军在后,若是迎战,四万对十万,岂不是少数对多数,生生地送死吗?
李广已经站起来了:“放心,陛下安排了射手,他们这一批人,绝对没有十万。”
而且,大金雕阿曜已经飞向了李息和王恢两位将军的方向。
李广带人打得很辛苦,匈奴人要逃命,自然是竭尽全力,且匈奴人的马似乎更适应这种战争场面,人马配合很默契,李广的人,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眼看着,就拦不住了。
“冲上去!追上去打!”
李息的兵到了。
随着援军加入战场,后方的压力少了些,但前面的李广军却彻底撑不住了:后边有追兵,匈奴人逃得更凶了。
但就算是截杀后面一段,汉军也颇多斩获。
这一场,打了将近一个时辰。
都快打完了,王恢才来,李盛简直不想说,他在那又是暗示又是拽人,王恢就是不受教,有什么办法?
匈奴人还是很猛的,硬是在汉军主力追来之前跑走了大半。
但是这一战,依然收获颇丰,李盛报信早,就在匈奴人愣怔那一刻,汉军抢占了先机,士气这个东西,很玄妙,但绝对重要。
此一战,汉军伤亡六千,杀伤俘虏匈奴军两万三千人,这还是因为匈奴人一心要逃,无心恋战,追赶不及。
其实,历史记载匈奴是带兵十万,李盛看着,也就不到七万人而已,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刘彻心情挺复杂,怎么说呢,没有按照计划进行,他本来是想引单于入套,然后全歼敌军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也不算太坏,杀敌两万余人,这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了。
巡视完战场往回走,在营帐前面,刘彻看见大金雕正站在营门的柱子上等着他,看见他过来了,高兴地拍拍翅膀,啾啾叫了两声,飞过来落在他的小臂上,抬头蹭蹭他的手心,很神气很骄傲的样子,灰褐色的眼瞳映着夕阳的光,格外漂亮。
刘彻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摸摸上天赐予他的金雕大宝贝。
这一战后,匈奴人应当也会知道阿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