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居然敢这样胆大妄为!”左贤王简直都快气疯了,之前他派出探子已经亲眼看见了渔阳辽西两郡罢屯,士兵们撤除边城回乡了,那这四万汉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分明是做样子来蒙骗他们的!
这次他们出击,处处都刚好陷在汉人的埋伏里,那个卫青,居然还敢深入草原来打他们!
更可恶的是,他刚带人回援,卫青就立马跑了,难道他身边也有细作不成?!
“给我把人都抓起来,一个一个地审!”
......
另一边,李盛跟着卫青回长安,韩嫣来送行,临走前还提醒大金雕:“阿说的事儿,阿曜你可记得帮忙啊!”
他其实已经托了张次公,但鹰扬卫不比寻常卫队,涉及到大金雕,一应事物都要过了陛下的眼才算数。
李盛忙完一阵子就会很懒,这会儿趴在卫青的怀里,伸出一只翅膀来冲着韩嫣晃晃:我办事你放心,包准的!
刘彻果然很给面子,一听张次公说了这事儿,又呈上韩嫣的亲笔信,还不等大金雕在旁边表态,就大手一挥表示准了。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彻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但是精神却很亢奋,拉着卫青和张次公走到内室的大地图旁边,询问战况。
汉军大胜还朝,刘彻昨天接了急报,当晚都高兴得睡不着,在正殿看着地图来回琢磨,他儿时见先帝对匈奴不得已多番忍让,就立志要攻伐草原,荡清边地,但匈奴兵强马壮,又岂是好打的?
这口气憋在心里足足二十年,这两年来,他终于看到了战胜匈奴的希望。
李盛见他忙着,也懒得在这待,翅膀一拍,去漪澜殿看卫子夫了,她怀胎已经七月,身子沉重,又很嗜睡,这情形和怀着前边两个公主的时候很不一样。
卫氏身心有感,自然是高兴的,若此胎为男,便是陛下长子了,哪怕她只是姬妾而非皇后,长子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只是毕竟事关重大,她心里再高兴,也不敢跟外人吐露半个字。
这会儿正是午后,卫子夫在后殿休息,刘珺正带着妹妹刘瑛在偏殿读书,就听见外面扑棱棱一阵响动,窗边被敲了几下,随即就看见冒出来一只大鸟的影子。
“呀,阿曜回来了,来人,把窗户撑起来。”刘珺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伸出双臂非常努力地抱住大金雕,把大鹰鹰放到桌子上。
李盛许久没见小公主,用头顶了顶她的手心表示亲近。
两个公主见过舅舅和父皇给金雕洗澡,知道这会儿未央宫正忙着,于是她们俩就带着宫女照顾起大金雕来。
出门回来洗个澡,梳梳羽毛,吃点精肉,喝点蜜水,这才是鹰过的日子嘛。
李盛窝在软垫上,惬意地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
傍晚时分,刘彻过来陪着卫子夫用晚膳,见了干净整洁的大金雕,还夸了闺女一回,让人去库里拿新进上来的首饰做赏赐。
卫子夫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她现在一顿饭吃不了几口,吃多了就犯呕难受,吃了半碗汤几口菜,就只顾着女儿了。
要说薄情,刘彻这一生中也确实是有不少受宠的姬妾,但眼下,据李盛看来,刘彻对卫子夫,是有几分真心的,这几年来,他也是只在漪澜殿留宿。
第二天,李盛跑到鹰扬卫那边去找张次公了,天子金口玉言,韩说今天早上就来报道了,见大金雕蹲在架子上看自己,激动得脸都红了。
韩说跟韩嫣一样,都是标准的桃花眼,但韩嫣是长眉高鼻,更“浓颜”一些,韩说可能是年纪还小,就清秀稚气些,但也是俊秀挺拔的少年郎。
张次公带着韩说去里面交代事情,旁边负责量尺寸的绣娘早就候着了。
李盛蹲在旁边被一个张次公的副手投喂肉干,吃着吃着,就发现面前多了一只手——韩说可是提前跟他哥打听过,大金雕最近很爱吃鹿肉,这是他上个月亲自去山里猎的。
李盛抬头看过去,韩说冲着他笑笑,把肉干双手捧着,又往前递了递。
第一天上班就贿赂上司,很上道嘛小伙子!
李盛低头叼了一条尝了尝,还不错,于是很给面子地都吃完了。
抬头一看,韩说这小子盯着他的羽毛和爪勾,两只眼睛都快放光了。
李盛吃得很爽,心情不错,很大方地伸出一只大翅膀给他:喏,摸吧。
韩说愣了一下,赶紧掏出手帕来仔细擦了擦手,这才摸上心心念念的大金雕,呜呜呜羽毛好顺滑爪勾好锋利大翅膀真威武!
这边韩说沉迷撸鹰,另一边,未央宫内,刘彻接见了一位历史上的重量级人物——主父偃。
主父偃是齐国临淄人,初学纵横术,后学易经春秋百家,不知道是他的性格有些孤僻极端,还是木秀于林为众人嫉恨,反正,在齐国的时候他很不受待见,史书记载”不容于齐“。
主父偃的前半生可以说很坎坷,游历齐国、燕赵、中山等地,一直都不受重视,于是他来到了长安。
元光元年,他曾经找到卫青请他在天子面前引荐自己,但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卫青既不了解他的才华,也不熟知他的人品,怎会贸然开口给自己揽事,于是没能成功。
而后他又找过当时的丞相田蚡,田蚡也没看上他,直到五年后的今天,他在通过未央宫北阙奏事,上疏天子,终于踏进了当今陛下的门堂。
主父偃很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的上书《九事》中,可以说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
数年的沉寂摧折,使主父偃更加沉下心来思考当今格局,才华加上努力,上天的眷顾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他的上书被刘彻格外重视,当日便急切地召见了主父偃。
主父偃的奏书中,大部分都与律令有关,提倡尊皇权,抑臣民,这与刘彻的心思不谋而合。
其中,有一条建言令刘彻格外心动,这条建言在后世被誉为“千古第一阳谋”,名为——推恩令。
第248章
其实,从汉文帝时代,就已经进行过一次削藩,文帝刘恒自己就是因为诸吕之乱后,诸侯国与开国功臣共同联手政变,把他推上了皇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能深切体会到诸侯国的力量之强,已经严重危害到了中央政府的统治。
文帝时代,天下共有五十四郡,各诸侯国就占了三十九郡,大的诸侯国,比如齐国、淮南、吴国等地,都占有三四个郡,乃至七郡之多,而中央直属管辖的,只有十五个郡,赋税的征收、兵士的征集、律令的通行,都会遇到各种阻碍和麻烦。
各诸侯国“宫制百官同制京师”,与天子一样设文武两班,有兵权有赋税,俨然就是一个小国,更有甚者,“自为法令,拟同天子,而不用汉法”,干脆自己当家做主了。
在这时,深受文帝信重的大臣贾谊率先在《治安策》中提出了“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大方针,认为“力少则失诛伐之志,国小则亡邪佞之心”,地盘小了,力量弱了,诸侯们自然就老实了。
文帝也接受了这个建议,在老齐王死后把齐国一分为六,淮南王死后将淮南一分为三,可惜刘恒太着急了,不等着吴王去世,直接就想削吴国郡县,把本就惶惶不安的一群诸侯王直接逼反了,也就是“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平定后,文帝景帝始终以此为戒,想起当年的危急就心有余悸,再没有过大的动作,直到刘彻上位。
这位爷可不是受气的主儿,满脑子都是集权尊君的想法,刚登基两年还没站稳呢,就敢跟太皇太后顶着干,打出旗号要“尊儒”,当然了,第一次尝试就被他亲祖母教做人了,但是刘彻不死心啊,老太太一病重,立马卷土重来。
这两年大权在握,更是把丞相都硬生生都弄成了摆设,在朝中的存在感几乎是零。
这么个独揽大权唯我独尊的皇帝,他能把诸侯国们看顺眼了就奇了怪了。
刘彻登基已经十二年了,位置坐稳了,政事顺趟了,连匈奴都被他照着脸扇了两回大逼斗了,这时,雄心勃勃的青年天子遇到了怀才不遇孤注一掷的主父偃,这“推恩令”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