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需要你再次使用那个圣杯,因为该……很坏的超人给他那十几亿个军团下了攻击指令,我们得阻止这种不必要的牺牲!”
“……”未完的战斗和必须完成的使命,像在布鲁斯已经空空如也的躯壳里续了一团火。
他睁眼,嘴唇动了动,喉咙里挤出一串含混的喉音后勉强说出清晰的话语,即便细如蚊呐:“我以为……你说过自己讨厌……命令式的沟通方式。”
利奥兰觉得能说出这话,布鲁斯还算清醒:“我有什么办法!你好像只吃这套。”
如果不是重伤着还保持疑心戒备,布鲁斯都要说出“上次我也是这么叫醒你的。为什么五十步要笑百步?”,但生理性的眩晕和虚弱还是占据了他的身躯大脑。
他在这种仿佛置身于摇篮中的眩晕中,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从接下来的军团要怎样应对、有没有办法解除超人的指令,再到“说真的,到底为什么我使用圣杯熔石会进入利奥兰的灵体?”
在濒死边缘徘徊,显然会让人感知到时间被拉长。
布鲁斯费力地在装载着自己记忆的罐子里搜刮,直到某一刻他捕捞起过往的片刻回忆。
那是他使用熔石前的三分钟。
老管家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但基本就等于老大不高兴的脸,用托盘送来一柄消过毒的手术刀、止血用品、绷带:“当我决定为韦恩家族服务时,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主人家准备邪术的献祭仪式。你都做了什么,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是什么让你从MI5的特工沦落至此?”
布鲁斯靠坐在床边无可奈何:“这不是‘邪术’,亚马逊人将这颗熔石保管在天堂岛,这是神明的遗物,甚至很可能是宙斯本尊的。”
“而且我和戴安娜聊过了,看她的反应,明显有人使用过这颗熔石,而且获得了一个不错的结局。否则戴安娜劝说我的态度会更加严厉,甚至她可能会决定根本不告诉这颗熔石的存在。”
老管家看着布鲁斯切割开自己的手臂,将血液滴在圣杯上,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做吗?韦恩老爷?”
“难道与一个人的相处,不足以知晓他的内心吗?”
“难道MI5的训练没有给你答案吗?”布鲁斯熟练而利落地处理好伤口,这点疼痛甚至不足以让他的睫毛颤动一下。
他丝滑地滑进被窝,将自己裹成一条(他的睡姿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晚上做梦他都在不停奔跑或挥拳):“我确定那些课程一定教过你,外表、行为、性格,都可以伪装。”
“如果真要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那就让我看看Ta的灵魂深处吧。”
“晚安,阿福。——请帮我关上灯。”布鲁斯从被窝里支棱出一个脑袋,冲着老管家称得上讨好卖乖式的眨眨眼。
——回忆戛然而止,他从思绪的断崖上坠落。
贯穿伤与烧伤带来的疼痛开始麻木,他感觉自己像被泡在一缸滚烫的水中,呼吸艰难、死亡如有实质地化作千钧重压压着他。
‘是重伤后的高烧。’他清晰地分辨出了这个常在生死边缘同他打招呼的老朋友。
他没在乎这些,从前他能跨越的坎坷,他现在同样能够跨越。
他知道自己会爬起来,睁开眼,去面对处处疮痍的世界,捡起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老管家叹息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回响:“一定要这样做吗?韦恩老爷?”
——是的。阿福。他承担不起因为自己的疏忽,再拥抱着孩子的尸体,等待他们在他怀中冷却。
他不希望世界上再多出几个布鲁斯·韦恩,走进那条小巷,从此再也没从小巷中走出来。
没有什么英雄,他从来不是英雄。
他披上黑色的披风,他用暴力打击罪犯,是因为他心中的愤怒和仇恨从未冷却。
他那时的回答紧跟着在耳边响起:“如果真要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那就让我看看Ta的灵魂深处吧。”
——现在他明白了,他看到了。并且注视了对方足够久的时间。
那么他能够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利奥兰了吗?
——不,想想双面人。想想哈维·丹特,想想哥谭的光明骑士、刚正不阿的地方检察官是如何堕落的。
……但利奥兰不是哈维·丹特。他比哈维更加坚韧,苦难无法动摇他的意志,恰恰相反,是岁月与苦难塑造成了如今的他。
——那么,他能够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利奥兰了吗?
蝙蝠侠终于想,他能。
烧灼感彻底消散,天使的奇迹以奇迹般的速度治愈他残破的身躯。从被贝恩折断过的脊背,到手臂上哪怕只有一寸的伤痕。
布鲁斯不等身上的伤完全恢复,就匆匆接过天使手中的圣杯,对着因他的笃信(老天,布鲁斯受不了这个形容词。他受不了任何和正面情感有关的词,就像某些猫会在铲屎官离开时眼巴巴蹲在门口,又在铲屎官回家后若无其事地躲开铲屎官的抚摸,回到自己高高在上的猫爬架王座上躺下。)重新发光的利奥兰低声道:“这些军团的人都是曾经被布莱克尼亚囚禁、又被超人控制的受害者——”
“我知道我知道。”天使摩拳擦掌,准备来个规模空前之大、操作要求无比精细的奇迹,“我可以——”
试试一口气剥离所有人身上的脑控装置——
利奥兰是想这么说的来着。
但下一秒,他听见一声凶恶的低吼:“喵嗷——!!”
“??”心性比较跳脱的闪电侠和利奥兰一同回头看这战场上怎么会进猫。
下一刻,利奥兰就见一颗接一颗……抱歉,一只接一只的恶魔猫裹挟着黑雾在平地上接连闪现,紧跟着愤怒而饥肠辘辘的猫咪们齐齐弓起后背,冲着天空仍在不断集结的宇宙军团:“喵嗷——”
懒惰的原罪之力在城市乃至宇宙间回荡。
‘列队真是太累了……为什么我非得在这儿等所有人集合?哦……看看那片空地!我觉得是时候小小摸个鱼……’
‘困。几点了?哦谁管这个,老子要睡觉。’
‘为什么我在这儿?为什么我穿着战甲?为什么我拿着武器?我不应该在我家里抱着小被窝睡懒觉吗?’
“呃——”利奥兰看着空中突然开始密密麻麻降落的军团,“朋友们?我觉得我们现在的作战目标得换一个,关于如何避免急降踩踏压伤事件,以及大都会能不能装得下所有军团——哦!我知道了,伟大的懒惰之眷属们……可以请你们让大家分批‘懒惰’吗?”
猫咪们被哄得得意地挺起胸脯,矜傲地摇尾巴。一股脑坠落的大军一个急停,开始以千人为单位挨个降到利奥兰面前躺下“做手术”。
周围已经做好死斗准备的超英or反派们:“……??”
发生了……什么??什么……懒惰之眷属?
杰森最先放松地放下手中的重机枪,压在胳膊肘底下杵着,装作很酷、完全不想撸猫、一点小事习以为常的样子耸耸肩:“哦,没什么。只是我们的利奥兰混了一点地狱血脉——我没有提到过吗?他很可能是撒旦之子呢。”
利奥兰不知道这个谣言什么时候能止于智者:“我·不是。”
“……”戴安娜盯着还在放光的利奥兰若有所思,片刻后拽着布鲁斯挪到远离人群的地方(非常幸运,恰好在撒旦视野的死角,而撒旦不稀罕看除天使以外的任何人),压低声音,“你去过利奥兰身边,他又一直否认自己撒旦之子的身份——我在想,他可不可能是天——”
“不。”人人信任的蝙蝠侠操着一把喉癌嗓,以无人会怀疑的冷硬语气打断,“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地狱里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