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利混迹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封住年轻人祸从口出的嘴。
米迦勒根本无法与天使共情,祂故意催了催时间:“所以,做出决定了吗?利奥兰?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站到诺亚再建完第二艘方舟。”
亚兹拉斐尔鼓足了勇气举手发声:“我、我觉得,天堂和地狱不同,我们应当更加仁慈,更加有人情……不如剥夺这些天使的天使身份?这样既重罚了天使,也成全了他们和家人——”
“那么责任呢?”
出乎所有天使的预料,利奥兰居然反驳了亚兹拉斐尔听起来堪称完美的提议,他显得近乎有些不近人情了:“放弃天使的身份,和放弃责任有什么区别呢?倘若说爱是美德,那么逃避责任呢?”
利奥兰在怔愣看着他的天使面前半跪下身,与对方对视:“告诉我,恶人的灵魂与善人的灵魂等同吗?”
“倘若不等同,主为何创造地狱与天堂相对?倘若等同,那么在地狱履行职责,与在天堂履行职责,有何差别?”
“阻碍我们践行美德的,究竟是身处何处,还是动摇的心灵呢?”
旁边有天使在愣怔之后愤怒地挣扎起来:“你根本不知道地狱会对行善的堕天使做什么——”
利奥兰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以上帝之名,倘若任何堕入地狱的同僚因践行美德而受罚,请让一切责罚悉数落在我身上。”
“…………”天使的愤怒戛然而止。
直面利奥兰注视的天使近乎战栗,他的羽翼不受控制地微微炸起,半晌猛然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米迦勒:“令我坠入地狱吧!全能的主赐我以生命,赐我以智慧,赐我以力量,我当履行我身为天使的责任!从生到死!”
没有天使敢直视利奥兰的眼睛,先前愤怒的天使尤甚羞惭。
米迦勒不甘心地还想再说什么,天际垂落下圣洁的光柱:
【利奥兰,现擢升为第八级大天使。你当执行神的审判与救赎,地狱的阴黯无法穿透你的圣光。】
人群中,正在努力搜罗天使家属,以免这群人闹起来惹火米迦勒的克劳利:“?”
利奥兰前脚刚说愿意承担一切责罚,上帝后脚就给利奥兰套了个防御甲?
只有天使的家人们仍旧焦急,试图阻拦突然就各个都想往地狱里跳的亲人。
克劳利将他们聚到一起同时捂嘴:“别吵!又不是说下地狱就上不来了,我不还天天来这儿溜达吗?”
有脑筋灵光的年轻人先转过弯:“这……一来一去,母亲好像也没失去什么?力量还在、还是能随时回来……只是换了个地方上工?”
克劳利犯嘀咕:“也难说……”
“什么意思?!”家眷们顿时紧张起来,“他/她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克劳利耸起肩膀,一副很难解释清楚的样子:“也许……付出每天的工作文书?”
他真的很难说天使是不是最近掌控欲又犯了,打算把魔爪伸向地狱的情报——帮恶魔的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帮助身处地狱、仍践行美德的同事?天使理直气壮。
当然天使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目的故意送同僚下地狱,但是等同僚在地狱里多工作几天,等天使发觉这里似乎有漏洞可钻……
“应该不至于吧?”克劳利喃喃。
第30章
幸或不幸,利奥兰现在暂时还没想那么深。他这会正在努力进行表情管理,以免暴露出此时的真实心理:氪星人!!原来氪星人是这么来的!!他甚至想过红太阳辐射、遗传突变,唯独没想过氪星人“像”天使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天使的后裔!
此时他再看那些突然乖巧(其实是想通了父母只是换了个工作单位)的年轻子嗣们,仿佛都能从他们身上瞅见几分超人的影子(这显然是心理作用)。
亚兹拉斐尔左右瞅了瞅,略清了下嗓子:“那,安排就这么定了?米迦勒,你——”他本来是想问“你还有什么问题”的,看看米迦勒羡慕嫉妒到都要融化了的表情,“你……还好吗?”
米迦勒一点都不好,但祂不能承认,只能猛然转身,一展翅膀,流星一样飞向天际。
“噢,可怜的米迦勒。希望祂回去不要哭。”克劳利等米迦勒带来的天使军队着急忙慌地追向上司,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送这帮倒霉蛋下地狱?”
利奥兰挠挠浅金色的卷毛,先施展奇迹,将氪星人脑海中关于天使的记忆抹去(他没有令那些后裔们忘记父母,只是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父母有一份需要离开星球才能完成的外地工作),才看向那些在他故意磨蹭的时间里、整理好心情的天使们:“要我捎你们一程吗?”
·
时间飞逝。
克劳利每一天都在琢磨利奥兰什么时候会把魔爪伸入地狱,但事实上天使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天堂的大小事务、氪星的发展、宇宙各处待拯救的生灵……
“这样下去不行。”撒旦某一天终于忍不住对上帝说,“天堂、氪星、宇宙……每天他都忙得脚后跟敲后脑勺,哪有时间践行我们的赌约?说真的,这些地方难道离了利奥兰就过不下去吗?”
上帝不置可否:“你想做什么?”
“一个新的试炼。”撒旦微微前倾身体,像从黑暗中露出獠牙的鬣狗,“还记得小丑说过的话吗?利奥兰从未杀过任何生灵。”
“我知道亲手掠夺走生命的感受……每一次,都会让你离过去的自己更远。”
“当双手沾满鲜血时,利奥兰仍能保持自我吗?我想知道。”
很难说撒旦究竟出于什么心理,提出这种试炼。祂铺开地图,向上帝展示自己精挑细选的地点:“所多玛、蛾摩拉。”
在数千年后,这两座城池所在的地区被称为“死海”。它们坐落于名为Tall el-Hammam的遗址附近,残留有高温焚烧的古老痕迹。
神学者认为这就是上帝之怒的证明,科学家们则更愿意将其解释为地震导致的天然气爆炸,或是陨石撞击的结果。
撒旦逼近水镜:“让天使召唤一场硫磺与火雨,摧毁这两座城池。”
上帝瞥了眼地图:“那是两座罪恶之城。”
我从不知道撒旦也会惩处邪恶?——考虑到这话说了撒旦可能又得爆炸,上帝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日记本。这次轮到我挑选人。”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伦敦。
莫里亚蒂穿着一身不讲究的T恤工装裤,窝在自己的大办公室里打游戏。他的额头上还残留有子弹贯穿的红痕,阿斯蒙蒂斯将他的灵魂走流程带回地狱,又破例拎回人间时,美名其曰“死亡的纪念品”。
“你知道,即便你不愿意告诉我日记本另一端的存在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能力,我仍然能从其他恶魔口中套出来。”莫里亚蒂的身体跟着游戏歪斜,“撒旦之子……哪个恶魔会不知道他呢?——除非你告诉我撒旦有很多子嗣。”
阿斯蒙蒂斯含着神秘慵懒的笑,撑着额头侧卧在沙发上:“事实上,不。”大恶魔狡猾地混淆着自己否定的内容,加深莫里亚蒂的错误印象,“陛下很少有看得上眼的存在。我假设你还记得祂被打下地狱的罪名是傲慢?”
“好极了,那我甚至不用担心问错对象。”莫里亚蒂抛开游戏手柄,“所以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告诉我答案?”
因为会失去很多乐趣。阿斯蒙蒂斯岔开话题:“那个叫做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人类正在蚕食你的势力,你还有心情打游戏?”
“即使我真的死去,那对兄弟都得花费三年的时间拆毁我编织的犯罪网络,更别说我现在没死。”莫里亚蒂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出些情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