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
不是。等等。
利奥兰不等,捞来纸笔写写画画:“大恶魔那边不强求,你们先接触祂们麾下的势力,尽可能替这些势力解决一些烦心事,如果不知道如何处理就问我。”
“炼狱那边没什么好说的,所有狱卒都懒惰的话,你们能很快积累足够多、多到超越老狱卒的工作绩效,到时候从别西卜那边运作一下,让你们快速升职不难。”
“难的还是别西卜……我们需要推动地狱形成严谨的工作报告体系,还有秩序。”
撒旦:“……”
堕天使们干巴巴地重复:“地狱。严谨的……工作报告体系?秩序?”
地狱的门牌号应该倒过来,变成999(救救救)贴在大门上。
“没有恶魔会希望这个。”利奥兰若有所思,笔尖轻敲着用以辅助分析的稿纸,“但独自负责整个地狱事务的别西卜肯定希望。”
“而让所有事情变得更简单的,是地狱强者为尊,一旦别西卜下达命令,底下的恶魔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照做。”
“……”堕天使们半晌憋不出一句话,“……照做。”
漫长的五秒钟沉默,终于有堕天使忍不住发问:“但我们怎么让别西卜决心推动这个?某天突然蹦到祂面前说‘嘿!你有兴趣在地狱建立一个严谨的工作报告体系吗?’”
“要能向祂提出这个建议,而不是被苍蝇之王一怒之下捅穿肺腑,我们至少得赢取祂的信任,但怎么赢取?要升职就得干票大的,可你知道我们不想做那些恶事!”
利奥兰抬起手:“但是,如果我们不打入内部,又该如何摧毁敌人的阴谋呢?”
“我们可以这么操作:尽可能多的参与阴谋,然后‘引导’阴谋的主使者,‘凭自己的思考’想出一些精妙绝伦的、说出来能令所有恶魔都叹为观止的绝佳计划。”
“但是!正因为这个计划非常精妙,它需要很多颗螺丝钉来完成……你们可以成为其中的一枚——但注意在‘引导’的时候先想好自己要负责计划的哪一个步骤,最好是那种很难完成、很展示能力,但又不需要切实犯下伤害生灵的罪行的。”
“然后,我们可以让其他的螺丝钉出问题。”
“……”撒旦花了几秒钟时间捋顺整个逻辑,“……说真的,为什么利奥兰不是恶魔??”
还有,这个天使是不是又提到让其他堕天使“引导”恶魔了!
上帝不知道,上帝只是一味生产蓬松云团。
堕天使们嘟哝着消化利奥兰的计划:“我们做关键但是不伤人的螺丝钉……我们负责的部分可以顺利完成……但是其他人负责的部分出问题……计划因此功亏一篑……没人会受伤……但我们还是会因为工作能力得到升职……嘶。”
撒旦也跟着牙疼似的抽气:“嘶。”
利奥兰放下笔,注视水镜中的堕天使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堕天使们讷讷地摇头。
切断联系前,最后一个关闭画面的堕天使欲言又止半晌,还是鼓足勇气:“——利奥兰。你还……好吗?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甚至有点……可怕了。是因为杀死罗得吗?”
堕天使扣着手不安地建议:“我、我觉得,也许你应该试着休息一下。状态不好的时候强迫自己的工作,也会影响工作效率,对吧?你一直在看那个提醒自己要做什么的字条。”
利奥兰绷了会脸,骤然瘪了下去,卷毛跟着蔫巴:“真有这么明显?我——呕、抱歉、——”
天使匆匆切断水镜,礼貌的习惯令他下意识地挥手想找到垃圾桶,但天堂里显然没有这种东西。原本利奥兰条件反射地想抬手捂嘴,但手捂到一半,罗得的血锈味直入鼻腔。
利奥兰僵了半秒:“呕——”
撒旦从座位上站起到一半又坐下:“你在做什么?就干看着?做点什么!或者给他……随便什么,一份小蛋糕?就用尚德松的壳子,我可不想看第二份又臭又长的档案。”
上帝依旧没动,祂只是悄然在天使手边变出一个垃圾桶——就好像办公室里本来就配备着这么一个:“你认为现在有同僚出现在利奥兰面前,他会强装一切都好,还是展露狼狈?”
“你知道答案,利奥兰就像另一个你。而且——这是你提议的计划。”
“……”撒旦一时没了言语。
天使的办公桌上又出现了清水、手帕,一团圣光云团正悄摸摸往天使手边运输这些,但上帝依旧神情淡然:
“你想知道面对同样的困境,利奥兰是否能走出不同的路,因为他身处地狱也当践行美德的宣言。你想在他身上看见另一种可能。”
“那就看吧,毕竟从某个角度来说,你已经为他提供过帮助了。”
命运神奇的地方在于,不论你是否干涉、是否注视,每一个小齿轮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断向前。有时你放下一枚小小的齿轮,根本不会猜出它将对整个宏大的命运机器造成怎样的影响——就像此时此刻,数千年后的第欧根尼俱乐部里。
‘我想……去踢……麦考夫·福尔摩斯。’约翰·华生站在接待台前,竭力回忆夏洛克曾教过自己的手语,‘他……土豆吗?’
接待台后的白发老爷子:“……”
老爷子:‘我恳请您再说一遍?’
约翰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身边沉默看报的绅士们,再次耐着性子:‘我想……去踢……哦Fuck!’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顾不上老爷子的阻拦和绅士们的愕然侧目,直接冲着麦考夫常在的私人房间大步迈去。推门而入时,门把手因他失去控制的手劲发出相当刺耳的“滋呀”声响:“麦考夫!”
“下午好,华生医生。我正在思考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冲过来见我——可以请你帮忙关上房门吗?”麦考夫微笑着跷腿靠坐在扶手椅上,好整以暇的等待姿势让约翰更加恼火,“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哦!真的?”好医生简直忍不住自己的嘲讽,“我以为在夏洛克……去世后,我这种平民已经不配得到大英政府的关注了呢。”
莫里亚蒂未死,针对这位犯罪界的拿破仑的剿灭行动就没法停止。夏洛克还是按照与麦考夫等人的商议以跳楼的假象假死脱身,潜入南斯拉夫等更远的国家铲除莫里亚蒂的势力。
——当然,这些事宜情商为负的夏洛克提都没跟华生医生提,麦考夫出于大局考虑,更不可能主动告知约翰。
“请相信我,华生医生。在夏洛克……离开后,”麦考夫换了个更暧昧不清的词,“我对于你的关注从未减少。”
“我知道你与一位护士交往甚密,并且你最近在考虑进行求婚。也知道这位小姐在前段时间突然失踪。假如我的确不想与你有更多牵扯,那么你所拨打的号码将会变成一条空号,而不是二十九次盲音。”
“……”约翰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自己的拳头飞上麦考夫的脸,“你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麦考夫思考了一会,放下跷着腿,双手在腿上交叉成塔,“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夏洛克离开后,我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保护你——还有哈德森太太的安全。”
“哦,玛丽的失踪不包含在内,所以你连电话都拒接?!”约翰冷嘲热讽完,用力闭了下眼睛,让自己冷静一点,“我以为——也许只有我以为,在共同经历过这些后,我们算是某种……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