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洋琪应了一声,和风太一样自在地坐了下来。
“那爸爸你呢?炒面还要再加吗?”
作为一名国籍是日实际已经长成意大利人形状的泽田家光借着酒意遮掩,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不,他不可以这样。
他不能够退步。
做他们这行的人都知道,一步退则步步退。
再这样下去,这群厨师一定会端出很多让人接受不了的东西,比如菠萝披萨……
尊严之前唯有死战。
咦?这孩子怎么还没得到答复就走了?
他不会刚才点头了吧?
……我靠!我好像真的点了!
泽田家光陷入了对自己的深切怀疑中。
“叮。”烤箱发出了让人心动的呼唤,泽田奈奈看了一眼,扭头呼叫:“尤利酱,这个披萨可以拿出来了吗?还是需要再闷一会?”
“啊,可以了,所有的调料都放过了,妈妈我来拿吧。”幸平尤利像一只小鸟一样快乐地奔向了烤箱。
站在烤箱门口的泽田奈奈在烤箱打开的第一时间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情不自禁赞叹道:“好香、好特殊的味道,这是尤利酱的新产品吗?”
幸平尤利戴着隔热手套,将滚烫的烤盘取出,水蒸气裹挟着奶酪特有的香味立刻充盈了整个房间,一并伴随的还有一种十分清爽的奇特香气。
青草般清爽的气息之后,是木质的醇厚,柔滑的奶油香气在其中调味,随着温度降低,奶油香气逐渐占据了大头。
“是的!是开心果罗勒披萨!现在正好是开心果成熟的时候,我哥哥的同学是意大利人,特地给我带了些,我就把它做成了果酱。”
幸平尤利往披萨上撒上罗勒叶,和橙皮碎,刚刚出炉的披萨还带着火的余温,足够破坏掉细胞壁,令其释放出特有的芳香物质了。
对于每个深受意大利文化熏陶的人而言,这股十分有代表性的地中海香味堪称是嗅觉诱捕器,几乎是立刻,定力最差的风太已经开始伸着脖子张望了。
他没有等上多久,幸平尤利摸出披萨刀在上面精准滚了几下后,这个耗费了他一个上午时间的披萨就已经被切割成了很适合入口的尺寸。
他取了一块递给泽田奈奈,剩下的都放到了餐桌上。
“好吃!可惜,阿纲和Reborn不在家,没能吃到这么美味的披萨。”泽田奈奈尝了一口后立刻夸奖道,面前的小男孩一双眼睛立刻快乐地眯成了小月牙,他有些得意地说:“没问题的,原材料都准备好啦,等阿纲他们回来只要进烤箱烤一下就行,很快哒。”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而且因为发酵时间更充足的关系,阿纲的那份披萨只会更好吃咧。
“说起来。”泽田奈奈忽然想到了什么:“阿纲今天是去学校补课,尤利你不用去吗?”
幸平尤利:=w=
他,他当然也要拉!
但是谁会在即将迎来足足两周休假的快乐生活之前去补习呢?
而且阿纲他们其实也没有去补习,他们是去逛街散心了来着。
他之所以没去是想要在离家两周之前多陪陪小啾,然后意外发现奈奈妈妈需要帮忙,这才留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开启了地狱级别的挑战——喂饱阿纲的爸爸。
啊,说到阿纲的爸爸。
幸平尤利一扭头,就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桌面。
……虽然也不是太意外,毕竟是三个人分,他这个披萨是意式的,意式披萨看中食材本身的味道和饼皮的韧性,本来就比较薄,卷起来吃的话只要三两口,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快了,有一分钟吗?
碧洋琪和风太手里还捏着披萨,但是家光叔叔已经连嘴都不动了。
……不烫吗?
阿纲爸爸的肠胃,真的没关系吗?
幸平尤利满脸狐疑地去炒面,并不知道有一个男人内心的意大利之魂已经快碎了。
怎么会这样呢?
披萨是他的爱,开心果更是西西里岛的主要经济作物产出之一,但是当它们合在一起,怎么就那么让他拧巴呢?
是好吃的……乳酪和火腿都是非常意大利的调味,他的舌头告诉他番茄酱也是少见的手制番茄酱,还是用的罗马番茄。
他原本以为回到日本后只能吃到亨氏那种没有灵魂的番茄酱呢,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酱料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但是,就是因为好吃,他才痛苦啊!
怎么办!他的舌头、他的胃、他的心居然在同时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等等,他只是回来那么几个小时就已经这么纠结了,那Reborn呢?
我的老友Rebron,你过的居然是这种日子?在之前的通讯中你除了说奈奈的料理十分美味外可完全没有提到这个孩子啊!
——你不会已经在美食面前低头了吧?
泽田家光纠结啊,纠结着纠结着新的一份炒面就上桌了。
“爸爸你的炒面好了,你要醋吗?如果不太能吃酸的话推荐意大利黑醋,之前有几位客人非常喜欢这个搭配,都把我的黑醋吃完了呢,还好后来我悄悄安利了他们菠萝炒饭,才拯救了剩下的黑醋。”
泽田家光:“……来点吧。”
等等。
就在撒着黑醋的炒意大利面即将入口的那一瞬间,泽田家光忽然想到了抵达并盛之前绕路找到的那个孩子,以及她背后的那个危险的家伙。
在听说他要回并盛的时候,那人瞬间古怪的表情……不会上一个受害者是你吧?六道骸?
你可是正儿八经的意大利人啊!
而他不一样,他的国籍是日本。
只用了一碗炒面的时间,泽田家光就给自己的血缘重新归纳了。
他将被清扫一空的餐盘放下,打了一个饱嗝,在小男孩猛然间亮起来的眼睛中高声喊道:“奈奈~”
啊,眼睛又暗了,真好玩。
泽田家光感觉自己还能再玩上几次。
“来啦来啦,是要酒对吗?清酒已经冰镇好啦,正好是时候。”泽田奈奈笑眯眯地端上了酒盅和枡,泽田家光将正方形的枡调整了下位置,让沾了盐的那一面靠近自己,接着用和啤酒一样豪爽姿态吨吨吨,几口就将里面的清酒喝干净了。
他吐出了带着酒味的呼吸,从表情就能看出来那是全身心地舒爽。
等等,这样喝酒真的没关系吗?
这可是度数很高的清酒啊,这样喝下去只要几杯就会酩酊大醉的。
幸平尤利左右看了看,迟疑了下,提醒道:“阿纲要放学的时候才回来,您现在这么喝酒的话,阿纲回来的时候你一定喝醉了。”
泽田家光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大口被灌了下去,他若无其事地说:“我这次要在日本待上一个月呢,也不差这一天。”
幸平尤利眯起眼睛,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
男孩跪坐下来,疑惑地抬头看着哪怕佝背也比他高上许多的泽田家光,确认自己的确从他面上看到了一丝不自在,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幸平尤利一点点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被告知自己不是毛茸茸而是胖墩墩的小猫咪一样难以置信。
阿纲的爸爸……不会和阿纲一样,也不会和自己的儿子相处吧?
不是,这需要会不会吗?难道不是一回家抱着儿子转上几个圈说儿子爸爸好想你就行了吗?
然后还会用粗粗硬硬、他深深怀疑是故意留长的胡须扎他的小嫩脸,他爸爸以前每次出国回来都是这样对他的呀。
这难道不是全天下的父亲都会的技能吗?
不会有一位父亲对着自己一年没见的连一句爸爸好想你都说不出口吧?
啊,避开了他的视线。
真的啊?
幸平尤利瞪圆了金色的眼睛,他想了想,觉得这个由自己来教导的话有些奇怪,但是……
这种事情肯定要更勇敢的大人先踏出那一步的吧?
出去上班也好,长时间不和儿子联系也好,都是大人做出的决定。
那么,回来后先开口搭话当然也应该由大人先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否则对一直没有选择余地,只能被安排的小孩子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