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马甲往他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好像精准的踏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
“舍雨是鬼魂,在他没有生出神志的时候,我可以选择在任何地方投放他,也可以选择不投放他,保存在我的精神里。”莫时鱼缓缓地说。
“而你,你和舍雨不一样。你有社会身份,你必须时刻存在在世界上。我没有时刻控制你的精力,大部分时候,你虽然愚蠢,但没有把事情搞砸,你似乎存在着某种本能。”
莫时鱼看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二号捧起了他的手,半跪下来,垂下头,脸颊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蹭了蹭。
冰冷的皮革,蹭在手里,凉凉的,古怪的舒适。
提醒着他非人的身份。
莫时鱼从他的额头,慢慢的滑到应该是鼻梁的地方,再到嘴唇的区域摩挲,动作细致而温柔。
二号的反应很迟钝,却表现得很喜欢,像被主人抚摸了头的狗,餍足无比。
他的确像一只智力不全的狗。
莫时鱼忽然抽出手,用力甩了二号一个耳光,二号被打的一下子偏过了头。
他有些迟钝的摸了摸脸,仰起脸,朝莫时鱼看过来。
“不听话的东西。”莫时鱼冷冷的骂。
刚才,二号选择了他最喜欢的方式,将莫时鱼禁锢在地上,梳理他的头发,检查他的伤口。
应该是出于本能。
莫时鱼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他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二号马甲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这种力量的外在体现比舍雨要直观的多。
和他相比,莫时鱼就算受过再多训练也没用,这是种族上的差距,他任何反抗都会被轻易地压制。
他无法忍受,无法原谅。这种行为。
哪怕是救他也不行。
莫时鱼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马甲。
“听好了。二号。”莫时鱼一步步走近,他抬起手指在太阳穴的伤口上狠狠地按下去,一直把烧伤结了一层浅浅的痂的伤口压榨的再次挤出血,才收手。
蜿蜒的血水重新顺着额角流下来,横跨了半张面颊。
覆面似乎受到了刺激,他仰着头,往伤口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又被莫时鱼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莫时鱼盯着二号马甲,“知道错了吗?”
二号望着他,他看起来困惑,但只有一点,他察觉到了莫时鱼在生气,慢慢的垂落下脑袋。
莫时鱼低头看他,缓缓开口。
“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碰我。”
“不听我的话,我会教训你。”
“二号,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他用一只染着血的手抚摸着皮革的面部,“只有听话——我才会考虑喂饱你。”
“……”
整整僵持了一分多分钟,眼前的一身黑色军装、皮革面部的男人,垂在腿侧的手指极其细微的动了动。
似乎是收紧了一下。
但他没有动弹。
莫时鱼控制住了他的本能。
“很好。”
知道可以控制就可以了,莫时鱼依然会留下他,不好用的工具,只要慢慢调教,就可以好用起来。
他收回手,没有再看二号一眼,转过身,往巷子外走去,随手擦去了脸上的血。
舍雨伸出一个脑袋,望着身后的怪物。
他注意到,二号的口袋里,是那把本体自杀用的枪。
被扯的四分五裂,已经不能用了。
本体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舍雨比谁都清楚,莫时鱼需要的是长久的陪伴,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一起走下去的安全感。
突如其来的压制,本体只会遗弃他。
毕竟是没有神志的东西,笨拙的像条狗。
怪物没有五官的皮革面部冰冷而光滑,他没有发声的器官,没有喉管,没有唾液,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他无法说话,无法表达,只是安静的看着莫时鱼离开的背影,看上去,仿佛思维能力都彻底消失了。
莫时鱼没有控制他的时候,他呆呆地、像一个反应不良的机器。
但没有完全停摆。
怪物还有本能,目前也只有本能。
下一秒,他的身体忽然动了,转过身,往远离本体的方向离开。
是本体接管了他的身体。
接下来的几天,莫时鱼又去了几次破网吧。
前一两次,角落里的男人都还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没过多久,他开始主动找莫时鱼聊天。
莫时鱼把头发扎成一个低丸子,让人看不出他头发的长度,他戴着一个鸭舌帽,额头上缠着绷带,再穿的年轻点,表现在外在就是一个阴郁漂亮但浑身尖刺的少年,说他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都毫无违和感。
“你额头的伤是哪儿来的?”男人站在一个自动售货机前,拿了一杯芬达递给他。
“没有。”莫时鱼别过脸,低低地说。
“是不是有人用东西烫你?”他问,“你爸?你妈?还是学校里的同学?”
莫时鱼不说话。
“不读书吗?”大哥又问。
“逃课,没人管我。”莫时鱼说,他抬起眼,看到了男人眼里隐秘的欣喜。
“行了,你不嫌弃,就先跟着我混吧。”半长黑发、穿着骷髅衣服的男人叼着烟,轻嗤一声。
莫时鱼看着他,眼里微微闪着细碎的光,“可以吗?”
男人随意一摆手,“也不多你一口饭吃。”
一个涉世未深、又缺爱的少年,多么容易被一点善意捕获。
更别提,这还是一个有义气、纹身唬人、看起来酷酷的的极道大哥。
在霓虹的文化里,极道在年轻人眼里是热血、叛逆的象征。
大概就是香港古惑仔的感觉。
少年人会追逐这种酷酷的东西实在是太正常了。
莫时鱼没有太多耐心,男人不过带他出去吃了几次饭,再叫他去台球厅打台球的时候,他甚至懒得装警惕,立刻就答应了。
男人把他引到了阴暗的地方。
他们去的地方,更加偏僻。
穿过了曲折狭隘的胡同,他们来到了一个阴暗、破败的街区,这里地上随处可见碎酒瓶和可疑针管堆成的垃圾,他们绕过了垃圾,拉开了一扇生锈的铁门。
“吱嘎——”
铁门发出了拉长的、刺耳的声音。
里面是一个还挺大的台球室,装修的很不错,打扫的很干净,室内零散的坐着、站着好几个人,听到门口的声音,他们纷纷看过来。
“……”几个人的目光跳过了黑半长发的男人,凝聚在了莫时鱼的身上,眼神慢慢变了。
不夸张的说,莫时鱼仿佛看到了几只眼睛闪着饥渴和贪婪的饿狼,暗藏着腌臜的欲念。
空气变得稠密而沉重,他胆怯的后退了半步。
身前的男人重重的“啧”了一声,“看尼玛呢,别他妈给老子丢脸。”
那几个人这才收敛了一些,一个留着短发、露着肩膀的短发女人走过来,柔柔的搂住莫时鱼,香味扑鼻而来,手臂内侧是一个太阳花纹身,“新来的小弟弟,欢迎。”
“要不要喝点什么?柠檬水?红茶?”
莫时鱼沉默的摇头,往男人那儿看。
男人回头说,“我去和老大说一声,要准备入部仪式,你先在这儿玩。”
莫时鱼张了张嘴,眼里带着犹豫和茫然的,慢慢点点头。
男人和另一个人走进了里屋。只剩几个神色各异的男人,似乎在打台球,却总是暗地里往他这里看,用上下舔舐的眼神。
如果目光有实体,莫时鱼觉得身上的衣服能被他们扒光了。
莫时鱼让舍雨变成鬼魂进了里屋,所以能听到里屋里传来的声音。
男人说,“说是不读书,离家出走的,家里人虐待他,额头那个伤估计是被烟头烫的。”
“几岁?有18吗?”
“18上下吧,到时候就说17好了。”
“头发真漂亮,和眼睛是一个颜色,绝对是天生的,不是染出来的。窄腰长腿屁股翘,身材也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