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母亲……”
莫时鱼一把拉下了假发,任由烟灰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发出了爱怜的轻笑,“这才是乖孩子。”
整个军方的无线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狙,狙击手失去行动能力!”
“该死的,巢母动手了!”
“他怎么看到的?一千多米啊,他的眼睛是雷达吗?!”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这是怪物,怪物!!”
没有人注意到,在狙击手的身后不远处,一个暗色的修长的军装身影压着帽檐慢慢后退,最后隐入黑暗里。
巢母的眼睛从来不止一双。
莫时鱼毫无所谓的站在宴会的正中央,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奈何他。
他语气轻缓,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大部分人的耳朵里,“污染中藏着机遇,所谓的机遇,就是将其改造为热武器、新型武器投入战场,只要将污染在可控范围内,就是未来战争的趋势和王牌。”
“污染代表未来,就是这样的未来。”
“一切先进技术将首先用于掠夺。”他弯起了眼睛,屋顶那微颤的灯光倒映在瞳孔里,“老实说,我并不意外这样的发展。”
“可是,你们真的控制得住吗?”
莫时鱼将手中的酒杯喝尽,在桌边一把敲碎,执起一片碎片,割开了手心。
“所有准备将污染投入战争的人啊,让我看看,以你们的技术,能掌控这一片污染,你们能代表未来吗?”
他张开手,掌心赫然是一道血淋淋的刀口,鲜红的血液裹挟着一个漆黑的种子从伤口中钻出来,无声的落在地上。
种子触地就开始疯涨,张牙舞爪的枝干散发着浓重的黑烟,几息之间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建筑,在山顶长成了一株巨大的黑树。
漆黑的枝干像盛开的花一般往四周伸展,刺中了躲闪不急的人,扎进身体里汲取血液,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宴会场地的来宾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往外逃命。
年轻官员猛地拔高的声线,“检测到高污染因子!”
年长官员对着他大吼,“快点控制!全世界都在看着,只不过是一个捣蛋的异能者而已!两年来研究的抗污染技术都是喂狗吃的吗?”
回答他的只有屏幕里不断飙升的数值:“无法控制!无法控制!”
这个夜晚,刺耳的鸣笛声、坠落的直升机和恐惧庞大的树影,构成了在场所有人的噩梦。
年长官员一拳砸在桌上,颓然的坐了下去。
“去汇报吧。”他低声说,“今天的协议签订遭人阻挠,造成了巨大的人力伤亡……被迫中止。”
年轻官员应了一声是,站起来往屋外跌跌撞撞的奔出去。
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无法完全将今晚的事当做恐怖袭击来处理。
“巢母……污染的母亲。”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些年的污染没有蔓延是你在暗中控制。但有多少人是真的在感激你?”
“没有。”
“所有人看到的只有背后的利益,谁得到巢母,谁就能将污染控制在手中,掌控未来。”
“你想告诉我们,污染无法被利用?”年轻官员在心中叹息,“可人类的贪婪,怎么抑制的住呢?”
“今晚你的举动,你杀死的这么多人,除了再一次让你站在风口浪尖以外,又能吓住那些权力掌控者多久?”
年轻官员看不清巢母的善恶。
因为他的手段同样充满了激进和残忍,他的手上也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代表恶欲的巢母带来的是机遇还是灾祸?
年轻官员不知道。
也许只有巢母和污染一起消失在世界上,才是最好的结果。
夜幕像泼开的浓墨,浸染在河里。
“呜哩呜哩——”晃荡的警笛声飞快的往山上驶去,一辆接着一辆。
月光零落的洒在山路边,没有人发现,一台不大的游艇停靠在海岸背面的阴影里。
一道身影从树林里钻出来,躲开不断驶过的车辆和车灯,在黑暗里翻身越过山间公路的栏杆,灵活的滑下坡路,悄无声息的翻上备好的游艇,推开舱门,闪身进入舱内。
月光撒入船舱,照在来人灰色的长发,像天然染色的烟雾升腾在空气里。
莫时鱼坐在游艇的驾驶舱,熟练的启动游艇,一脚油门,背对着山往外行驶而出。
“哈——”他打了个哈欠,抹了一下眼角渗出的泪,掌心的血痕还在不断往外洇着血,在脸色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今晚又死了多少人。”他自语道。
献祭良知的投机者死去了一批,还会有更多追逐利益的人站起来。
战争没有休止符。他今晚的举动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
他的确离记忆里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行驶到了远离岸的大海中央,早已离今晚的纷争地很远很远,舱内空气安静到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太安静了。
安静到不正常。
莫时鱼猛地回身,下一秒被扼住手腕压在舱台上。
“哈……”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发出了断续的笑声,“你这个傻子,怎么跟过来了。”
压低在他耳廓的黑色皮革覆面一声不吭,只伸出另一只修长的手,用被皮革包裹的手指盖住他的眼睛。
“……”他发出了略低于莫时鱼本音的含混声音,用面部的银色金属搭扣蹭过他的脖颈,在极易着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艳色的痕迹。
“放开……船还在开。”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莫时鱼压低声音说。
抚摸他的手指颀长有力,曲起时甚至能看到上面分明的骨节。
覆面一直覆住了他的手,扣进了指缝,在他的手心里写着字。
“没有变。”
“……”莫时鱼怔了一会儿,慢慢移开视线,望向了窗外的海。
“一个两个的……”半晌,他轻叹一声,仰倒在地上,任由覆面将他缠抱在怀里,“我可没有那么软弱。”
“你知道,今晚我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嘲讽,“你说的没错,覆面,我一直没有变,我做不了伟人,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才懒得管这个世界的人的死活。”
“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他伸出手指,抚过覆面黑色皮革的面部,轻吻了一下后者脸上属于嘴的位置。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厕所打不开,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桔梗让空姐退到了安全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门锁,衣袖里伸出几根绿色的藤蔓,灵巧的钻进了锁扣,“磕哒”扭转了锁。
“……”门无声的打开了。
厕所里站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他缓缓地侧过头,望向门外的人。
桔梗以为他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但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副机长?”
整座飞机上都是他们家族的人,看到是熟人,桔梗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在这里干什么?刚才空姐敲门,为什么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副机长将手从镜子上移开,语气迟缓的说,“抱歉,桔梗大人,我没有听到。”
他的语气透着古怪,桔梗微微迷起眼,“你刚才碰镜子干什么?”
“这个啊。”副机长又侧过头看了眼镜子,声音略显机械的说,“我看到了一个我魂牵梦绕的人,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不自觉的想触碰他。”
什么意思?桔梗看了一眼镜子,里面只有副机长一个人的倒影,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魂牵梦绕的人……
这个词在黑手党这类恶人里几乎有些固定的意思,桔梗的脸色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