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就能彻底痊愈了。”
医生不在意他的沉默,甚至可以说乐见其成,一脸兴奋的宣布道。
莫时鱼仰起头,迎着刺眼的光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似乎被他的语气感染,他也终于慢慢的笑起来。
医生看着他的笑容,心砰砰直跳,无法控制的靠近了一些。
还好他勉强记得找个借口,“该吃药了。”
莫时鱼点点头,“好啊。”
医生没有等他做反应,就硬掰着病人的下巴,喂了三颗药进去,他收回手时,莫时鱼的下巴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红痕。
明明疼的皱起眉,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医生弯着唇笑。
好像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医生。”他乖乖说。
“……”
摧毁欲和怜惜感同时充溢在医生的心口,哪怕他是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演员,这一刻仍然被交织的复杂情感弄的心口发烫。
他不敢多看,狼狈的收回了手。
“……”安室透可以说是咬着牙根把莫时鱼带出去的。
任何一名警察看到刚才那一幕,恐怕都会火大的连夜爬上崆峒山,再把眼前这些碍眼的B们一脚踢飞去玩不拴绳蹦极。
他早已注意到了莫时鱼身上除了刚才下巴上的红痕以外,其他大大小小的淤青,甚至还有烧伤。
这是上面默认允许的试探,仅限这几日。
可以说,这群扮作医护人员的杀手已经疯了。
好在终于快要结束了。
安室透心想。
他当然希望瓦伦汀是在做戏,但这种可能性大吗?
哪怕是再坚强的人,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更不要提一个失去记忆的人。
没有依靠,没有伙伴,什么都没有,他能跳出这个为他精心搭出的框架,保持独立的人格对抗一切吗?
安室透心知现实没有奇迹。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身边的莫时鱼。
哪怕他们的计划顺利,能把瓦伦汀救出去,恐怕也要通过长期治疗来治愈这接近一个月的精神创伤。
莫时鱼回房间后,就在床上抱起他的玩偶,安静的缝它掉落的眼睛。
安室透看了一会儿,轻轻关上门,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护工。
“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空间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上面的意思是,明天就把他接出去。但Boss还有些顾虑,所以……”
“所以什么?”安室透挑眉。
护工轻叹气,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我们还得做这副打扮。”
安室透,“……”真是不做人啊,出去了还要cos医生,上面就没一点羞耻心吗?
莫时鱼睁开眼时,发现他的娃娃不见了。
他焦急的坐起来,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变了。
房间很大,巨大的落地窗,厚实的地毯,正在燃烧的火炉,可以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
奢华无比。
他低下头,发现两只手的手腕依然被缠了束缚环,长长的黑带子垂荡下来,脖子套了一个奇怪的黑色颈环,似乎藏着什么高科技。
他看了一眼床对面的镜子,他的蓝白条病号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白色睡袍。
他将整个房间里链子够得着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玩偶,只能回到床上,怔怔的改成抱枕头。
门被无声的打开,熟悉的护工走进来,推着一个餐车。
“吃饭了,小莫先生。”他温和的笑。
莫时鱼扑到了护工面前,焦急而神经质的抓着他的衣摆,“我的娃娃呢?”
护工说,“什么娃娃?没有看到呢。”
莫时鱼重复了一遍,“我的娃娃呢?谁把我的娃娃藏起来了?”
寻觅的视线不断乱飘,墙壁上插座的空洞,地毯交接的空隙,床底的幽暗影子。
几秒后,他慢慢冷静下来。
他这回问问题时的语气和语调正常了许多,“为什么换病房了?”
护工疑惑的说,“没有变,您还是在原来的病房呢。”
“怎么了?您觉得环境有变化吗?”
莫时鱼看着他半晌,低下头说,“没有变化,是我看错了。”
护工把小桌架在床上,打开餐盘盖,香气扑鼻而来。
清晨刚从澳洲空运来的顶级牛上脑被煎成外焦里嫩的诱人模样,周围点缀着芦笋和口蘑,莫时鱼喜欢吃蘑菇,所以口蘑放得比芦笋多。
配汤是用波士顿龙虾熬制的法式龙虾浓汤。
在吃食用度上,Boss从来没有亏待过瓦伦汀。
可惜,这对瓦伦汀来说,向来不是一个加分项。
莫时鱼没吃几口就放下了,恹恹的缩在床上。
护工问,“不吃了吗?”
莫时鱼摇头,“不想吃。”
“有酒吗?”他问道。
护工摸了摸下巴,回忆了半晌说,“有。”
Boss珍藏的阿玛菲柠檬利口酒,想必拿给瓦伦汀喝,他一定不会介意吧。
“……”
护工把酒从酒窖里拿出来,贴心的将酒瓶放在装满冰块的容器里,就款款离开了。
莫时鱼喝到了此生难以复刻的至高美酒,整个人都圆满了。
“真不错啊。”
他抱着酒瓶,打了一个酒嗝。
他摇摇晃晃的倒在床上,睡袍里一双白皙匀称的双腿压在黑色的被子上,他侧头看向大门口,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开了。
“医生?是医生吗?”他眯着眼看着门口的两人说。
乌丸莲耶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银色长发的杀手。
乌丸莲耶先是看了眼桌上的酒,微不可查的顿了顿,眼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住这个反应,看向莫时鱼,低柔的说,“小鱼,喝酒了?”
莫时鱼睁大眼睛看他,他的目光扫过他英俊的眉眼,锐利的鹰钩鼻,眼神变得怔怔的,“你是……”
乌丸莲耶看着瓦伦汀下了床,一步步朝他走近,抬起一只手,慢慢靠近他的侧脸。
这双手修长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指腹有薄薄的茧,是一双无论握着枪还是抓着床单,都很美的手。
“你是……”
他已经到了警戒的范围,这个距离很危险。如果他是装的,很有可能在一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乌丸莲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手轻轻的搭在他的侧脸。像树叶落于湖面。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鱼,坐到床上去。”乌丸莲耶嘴角微微上扬。
莫时鱼后退了一步,坐在床上。
他抬起的眼神说不上喜爱,也说不上恨,像躁动的蛇,咬着酒杯看他。
乌丸莲耶掰过莫时鱼的脸,像凝视猎物一般看着他几秒,然后狠狠地在对方脸颊上抽了一巴掌。
烟灰发的青年跌坐在地上,价值倾城的酒液泼洒在地上,一地的酒香。
莫时鱼慢慢仰起头,发丝遮挡住的侧脸上骤然多了几道红印。他的眼里有几分茫然,似乎不敢置信,手指收紧又慢慢松开,一瞬间升起的杀意很快消弭。
“幻觉,是幻觉……?”他捂着脸喃喃自语。
“当然是,小鱼。”乌丸莲耶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他,“我是你的配偶,我们的感情是那么专一和忠贞,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你感受到的伤害、疼痛,全都是幻觉。”
莫时鱼瞳孔是散的,好似沉在梦里,看向某个虚空。
“疼吗?”乌丸莲耶从地上拿起酒杯,在桌角“啪”一声摔碎,然后蹲下来,将这片尖利的碎片在他的脚腕韧带处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莫时鱼疼的抓紧了地毯的软毛,浑身都在发颤。
血在地毯上蔓延开来。
乌丸莲耶低柔的说,“小鱼,你疼吗?”
莫时鱼抓着地毯的手青筋浮现,他的眼底盛着酒水琉璃色彩,看着他,好似含了尖锐的泪,却是笑了起来,“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