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新宿,跟着妈妈的玩偶,骸君的同伴,那个术士。
……他在病床上做的娃娃。
“原来如此,有人帮你吃了啊。”
“他竟然跟着你进去了……可我当时设定的准入条件明明是你的灵魂。”白兰歪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
莫时鱼朝娃娃伸出手,任由娃娃爬到了自己肩膀上。
“记忆是组成我人格的一部分,当人失去记忆,处于那样严密设计的洗脑场景里,人格被人揉搓扁圆,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他看着对方,“但说来凑巧,我的记忆不止有第一视角。”
“还有第三视角。”
莫时鱼转头打了个响指,舍雨动了动,分裂出了新娃娃,娃娃们跳在地上,飞快的在结界内收集污染。
能回忆起过去,代表这一部分记忆,是没有被污染带走的。
可从第三方视角观察自己?白兰从未见过这样的破局办法。
“你都是演的吗?”白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污染在迅速蒸发,他的眉心抽动了一下,但没有挣扎,只是亲热的捏了捏莫时鱼的手指,“妈妈,你的演技真好啊。”
他一字一句的说,“哪怕看着来寻找自己的店长死在你面前,都不曾露出破绽,崩溃装的真像啊……”
“难不成妈妈你只是表现的很在乎那个人?”他有些委屈似的,“我还真把他当成你的弱点了呢。”
莫时鱼冷笑了一声,“小兔崽子。”
“你看到他的尸体,变成你的养分了吗?”
他站了起来,走了过去,走到了白兰面前,毫不在意的看了眼左脚踝,那里光洁,没有伤口。
“……”白兰缓缓说,“我没有那么闲。”
“你当然没有,玛雷戒指的污染就已经让你自顾不暇,更别提制造那一层又一层的空间,亏你想得出来。”
白兰摊开手,“我都知道我是疯子了,还惊讶什么。”
“其实除了你的店长,当时被困在新宿的还有两位警官,我本想拿来一起对付你。不过,他们逃出去了。”白兰歪了歪头,“乌丸莲耶的组织里都是卧底。看起来还是他们认识的老熟人,可惜我已经没精力拔钉子。”
白兰叹了口气,“和他合作,果然没未来。”
莫时鱼低笑起来。
“你怎么分辨出来,后面的空间也是假的?”白兰好奇的问。
“我分不出来,但我知道,乌丸莲耶那个老东西,绝对没那个胆子用真身接近我。”
所以,从医院里出来的空间,也绝对是假的。
一层套一层,你是洋葱吗?嗯?白兰?
白兰手指上的戒指发散着糜烂的光,到处都是空间乱流。
玛雷戒指承受的污染已经积重难返,单纯的净化已经没有用了。
一点点闪着亮光的碎屑顺着空气飘舞,那是战争的硝烟,是结界慢慢碎裂的碎片。
“白兰,我应该说过吧,”他轻而柔和的道,“别叫我妈妈。”
他手里用力,硬生生捏碎了那颗璀璨的戒指,也在同时捏碎了白发少年的手腕。
手腕没有流血,而是像碎掉的陶瓷一样裂了开来。
乌黑的污染从碎裂的空间裂纹处溢出来,莫时鱼将深灰色的贝壳扔出去,与污染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冲击力,内部的结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声,与此同时,一抹鎏金的火焰势如破竹的冲进了这里,席卷周围,像远古的巨兽发出了恐怖的低吼。
结界彻底碎了。
白兰仰着头,睁大了眼,看着那两股力量相互碰撞。
他紫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些狼狈的痕迹,身后的翅膀逐渐溃散,却是慢慢笑起来。
他低声道,“妈妈,别人叫你什么,只有这一点,是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你再厉害,也活在他人的凝视里,这是你的宿命。”
白兰捂着断裂的手,后退了一步,遥望四周。鲜血淋漓的断肢组成的肉床,污染的肉块在点缀着嚎叫声,都在巢母的力量下,一点点溃散。
“啊……都毁了,这么漂亮的地方,我给妈妈筑的巢,都毁了。”
他似乎是在遗憾的感叹,眼里带着真切的悲伤,下一刻猛地用能用的那只手抽出匕首,莫时鱼下意识的格挡,却发现白兰的攻击不是朝他来的。
娃娃伸出尖尖,柔软的布料以不科学的角度挡住了尖锐的尖刀。
他格挡住匕首的棉花尖尖长出了血肉,白发在微风中垂荡,血红色的眼睛无波的看着同样白发的少年。
“哈哈……”白兰死死盯着他,仰着头笑了,“我知道了……那天在神社,就是你和妈妈搞在一起吧,我就知道,该死的……”
舍雨低下头,看着气息微弱、眼里带着怨恨的白发少年,缓缓勾起了一个和莫时鱼类似的笑容。
“小兔崽子。”他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轻缓的说道。
白兰瞳孔放大了一瞬间。
他看着他的眼睛,浅淡的烟灰,没有恨意,只有平静,让人牙根子发痒。
“玛雷戒指被净化,你也会死。”
“能被你杀死,也不算什么无法接受的结局。”白兰缓缓松开手,匕首从手里掉了下去。
他伸出手,手臂布满了龟裂的裂痕。
“我好像有点理解那个我的想法了。”
那个未来的他,费尽全力回到过去,只为了再叫莫时鱼一声妈妈,吃一口劣质的棉花糖。
仅此而已。
“妈妈,如果我能回到过去,不,如果我能到那个世界,你的世界,我能再找你给我买一个棉花糖吗?”
“你想的倒美。”莫时鱼说。
白兰也笑了,语气渐渐低了下去,“你倒是,给我些幻想啊。”
泽田纲吉落在地上,暗金色的眼睛望过来,“小鱼哥。”
他勾起了安然的、宽慰的笑容,“你果然和约定那样,从内部射出了那颗毁灭这里的子弹。”
他的身后是无数眼熟的人。
“恭喜啊,小莫先生,彻底解决了这个世界的污染。”
“你现在随时可以回家了。”
莫时鱼看向了驼色风衣的青年。
和他身边慢慢靠着墙的金发店长,那双暖色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他。
太宰治笑眯眯的蹲在一块岩石上,晃了晃手机,“乌丸莲耶和其他幕后黑手不敢呆在这高污染的空间里,组织里的人一直是靠玛雷戒指的所有者,远程进入这里的空间的。”
“就在刚才,组织的位置,也由卧底先生暴露给我们了。”
莫时鱼朝着店长,缓缓的弯了弯眼睛。
“我梦见你穿着病号服,我想保护你。但我说的话,变成了动物的叫声,他们的子弹击中了我,这是我最后的记忆……”店长低头,看着掌心,“所以,我也是他们摧毁你的计划一环吗?”
莫时鱼望着他,“不,店长。”
他用力抱住了对方,“你是彻底提醒我来自哪里的,钥匙。”
时隔多年,在这个充斥着血腥痕迹的空间,他终于再次抱住了对方。
店长低头看着他,记忆不断闪回,从那天那个虚弱,苍白,用谎言与他诀别的灰发青年,慢慢重塑,汇聚到如今的温柔,坚定的眼神里。
“我好想你。”莫时鱼说。
店长抹了一把眼睛,回抱住了他,他低头笑了,视线停留在他那烟灰色的长发上。
他低笑着说,“昨天,有个有些眼熟的青年请我做了蛋糕。他说,他会带给你,还有,他也想尝尝。”
“嗯。”
乌丸莲耶是准备跑的。
他知道大势已去,而在阴暗面盘旋了接近百年的大人物,他一向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而他聪明的把战场设定在霓虹,而自己则身处位于公海的秘密军事岛。
周围是全副武装的手下,他不会有闪失。就算撤退,也有足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