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是嫌自己邋遢,去别的房间睡了。是啊,这别墅空的房间还有不少呢,总比跟自己这个脏鬼醉鬼挤一张床的好。
宋尧不抱希望了。
她先躺着攒了会儿力,然后沉吟着缓缓坐起,眯着眼用脚摸到了床下散落的拖鞋,然而在起身准备去找行李箱时,于朦胧中见到了不远处伏睡在沙发上的人。
是......施瑛。
宋尧噤了声,刚还大手大脚地动作立即停滞了。
原来她没走,她还是在这里陪她的。
但她为什么要睡沙发呢,就是把自己往沙发一丢也行啊,反正她脏臭一身,就是睡地板也不为过。
这油然的心疼,把头弄得更疼了......
宋尧不敢轻易甩那已经七晕八素的头,只是闭着眼做了两个无声的深呼吸,静悄悄地找到了眼镜,从行李箱里翻出换洗的衣物。
想了想,没有先去浴室,而是猫步般走到了沙发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心爱。
心爱像只娇娇茸茸的可爱小黄狸。
宋尧不太会形容漂亮的女孩子。但人在见到拥有美感的东西都会本能地产生一些反应,就像宋尧每次见到某时某刻这般散发着魅力的施瑛时,就会不由自主想起那天盛开的紫藤萝,簇簇结结地盛放在了一处,娇艳热烈,却又安然地静待采撷。
当然宋尧不愿‘采撷’,就是她这样不懂风月的,也会在某一刻对这种纯洁的美感产生一丝怜惜与敬畏。她静静地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悄悄地垫着脚尖离开,小心翼翼地拧开门锁,去了客卫洗漱。
从头到脚用水淋了个遍,连头发丝尖儿都没有放过。
这样,至少是从心理上让自己舒服些了,毛巾裹挟了头发,走过二楼的厅堂时正好遇见了火烧般的日霞,宋尧不由自主往阳台上去了,拉开窗。山风依旧清冷,像是天边远处未被染红的深蓝一般。这一刻,不常伤春悲秋的宋尧,竟也隐隐有些莫名的触动,有些壮阔,有些陌生。
又晃然觉得,自己的过去中,好似总是缺席了一些感受,一些真正安静下来去找到什么的感受,只因她见过的东西真的不多,她总是没有去沉浸,去把一些东西真正交给身体和灵魂来触摸。
至于这些东西是什么,宋尧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这是用理性和荒芜无法解读的东西吧。
就像喜欢施瑛这件事一样。
“我还以为你掉浴缸里出不来了呢。”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宋尧整个都惊了一跳,但在对方说出两个字音后,她就放下心来,转身:“怎么醒了?我吵的?”
施瑛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困意,事实上这种全然的惺忪对宋尧来说就跟这将出未出的新日一样是不甚熟悉的。
此时的施瑛,好柔软,同样的,好疲惫啊......
施瑛打了个哈欠走上前来,她的视线也落在了阳台的景色里:“你出去我就醒了,在等你回来。”
没想到那么小心还是吵醒了她。
“嗯,洗个澡看上去清爽多了,我熟悉的宋尧又回来了。”施瑛上来勾住了她的肩,带着她转回面向阳台:“醒得早也有醒得早的好处,有个风景看还是合算的。”
“我昨天......”
施瑛啧叹一声,宋尧听出了些不满,心就吊了起来,急忙解释,以及道歉:“我以前没有醉过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喝多了,我以为啤酒醉不到哪里去的...对不起啊。”
“喝的好,挺可爱的,下次别喝了。”
宋尧:“......”
女朋友都这么教育了,宋尧哪里还敢说别的,自然是立即打起包票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反正喝酒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
“我知道,我又脏又臭......”连自己都嫌弃,施瑛能忍住不去别的房间睡已经算是很爱她了:“怪不得我爸一喝酒,我妈总让他别上床睡......”
“脏臭只是一回事,我怕的是你身体难受啊,你还记得你后来吐了吗?”
宋尧:“......”
宋尧霎时脸色又红又白。
妈呀,这还让她怎么活,呜呜呜,形象全没了。
“吐...哪儿了。”宋尧几乎气若游丝地在问。
“你说吐哪儿了,你后来迷迷糊糊说头疼,非要让我给你揉揉,那我就给你揉啊,你倒是也会找地方,要躺我腿上,好家伙,结果翻身就吐,虽然没往我怀里吐吧,但我鞋子裤子都给你吐脏了。”
想起这事,施瑛都想跟着这货一起昏死过去算了。
味道能把人熏死不说,那温温热热的东西淋一身真的......施瑛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宋尧简直要哭了:“我怎么...没看见......”
“我收拾了收拾,唉......”施瑛闭起眼来,想要强行删除那段回忆:“在床的另一侧,你现在去看还能看到些痕迹呢,真的,我本来就想一走了之的,但想了想把那玩意儿留到今天,我觉得房东都能给我多算两百。”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过去了过去了,不想再回忆。”施瑛鼻子眼睛都快拧一块儿了,甚至捂起嘴来:“不行,我也想吐了。”
宋尧咬着唇,恨不得找个墙缝钻去了。
“对不起......”
“好啦,只要你身体没事就好,醒来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宋尧哪里敢再说自己不舒服,只怕施瑛担心:“没有,还行,其实你可以去别的房间睡的......”
“我也想啊,但我怕你半夜不舒服找不到人怎么办。”施瑛叹了口气,摸摸宋尧的肩胛骨:“看着挺瘦的,要把你拖起来是真的不容易,唉。”
宋尧:“......”
说话间,施瑛又打了个哈欠,宋尧看天色还早,就道:“那,我们要不要换个房再睡会儿?”
“不睡了吧,那老板不是说这边有早市吗,一会儿去逛逛吧。”施瑛伸了个懒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店和摊子卖鞋的,总不能让我穿着拖鞋把车开回去吧?”
宋尧:“嗯嗯......”
——
山村的早市五点就开始了,很多习惯从几十年前就养成却没有能够传承下来,一带一路走过去,基本都是老爷爷老奶奶的生意,扁担箩筐,一张蛇皮袋展开,里面就是一日之内所有的出产,都是时令的瓜果菜蔬。
相比这些人,施瑛和宋尧都不算是早起的生意人了,形形色色每个摊子看过去,哈欠已经打了无数个。
但新鲜感还是支撑着她们走走停停问问价,尤其是施瑛,长得本就亲和俊俏,性格活络,只要她开口,大爷大妈们都喜欢和她搭上两句,遇上听不懂的方言,还要让宋尧帮着翻译解释。
煎饼油条配一碗原味豆浆,是老人家三点起来磨的豆腐五点起的油锅,说不上好吃,却是最绿色纯正的山野味道,问上两声信,在街尾找到了一家小铺子,那店门统共也就两米见宽的模样,老大爷正卷起了门帘,将店里的货搬到外面的小榻子上铺好。
“大爷,你这儿有卖鞋的吗?”施瑛咬了一口手里的煎饼卷油条,俯身瞧了瞧小榻子上的货,针线手套、袜子蟑螂药,还真的什么都有。
“啥?要啥?”大爷有些耳背。
“鞋,穿脚上的鞋,他们说你这儿卖的。”
老大爷直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两眼施瑛和宋尧,摇了摇头:“我这边的鞋,你们不要的。”
一看就不是自己的生意,大爷也就不心思做了。
“什么鞋啊,我们看看吧。”施瑛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老人家开的店,基本也都是做老人家的生意,货肯定也都是老人家的喜好。她只是想随便买一双,能让她把车开回去就好,毕竟她们这五个里面,也就她昨晚克制着少喝了,根本不指望有谁代她开车。
“哎呀,我这里就卖老头老太的鞋子,你们年轻人看不上的呀。”大爷很可爱,嘟嘟囔囔地用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抱怨着,手里还不停地整理着东西。
“大爷我们真的想买一双,能穿就行。”施瑛将手里的早饭交给宋尧,作势要往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