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东(204)

2025-12-31

  【施瑛】:今天搞完最后一顿,明天就得继续干活啦,年初五迎财神。

  宋尧心念一动。

  【宋尧】:迎财神带我一个呀!

  【宋尧】:或者这样吧,今天晚上等你们回来再去放个烟花,我来准备怎么样?

  【施瑛】:你倒是有这闲情逸致,晚上不是还要去亲戚家吃饭?还有时间准备这些玩意儿呢啊?

  【宋尧】:你就说好不好嘛?

  【施瑛】:好啊,难得你有兴致,最好了

  宋尧勾了勾嘴角,抬头就问宋天和何文君:“我们这里哪里还能买到烟花?”

  “咋了,想回到小时候了啊?”宋天探头盯着路况,这种巷子最怕的就是随时冲撞出来的小电瓶车了,往往都是我行我素、不管不顾的。

  “嗯。”

  “晚上又不跟我们去吃了?”何文君自然已经猜到宋尧这么问的原因,毕竟要她自己一个人去放烟花她肯定是不会的,这都三十的人了,距离上一次玩这种东西都得追溯到十几年前。

  “去的,吃完之后再跟她玩。”宋尧直言不讳。

  出柜这么久了,就算宋天和何文君依旧不接纳施瑛,但如果父母问起她们之间的事,宋尧大多不会刻意遮掩:“她晚上带女儿出去吃了。”

  “她那小孩现在跟她联系多吗?”何文君仍旧装作不经意提起,但其实她一直是有心想问来着的,只是找不到好的机会,如今宋尧主动说起,就不放过这个机会了。

  “还好,节假日见见面。”

  何文君和宋天对视了一眼:“噢,就以后也不跟着一起生活是吧?”

  宋尧察觉到何文君这是在套话了:“怎么了吗?”

  “没,就随便问问,她的事我们不了解,所以想听听看,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给你说说参考意见。”

  宋尧一时间无法辨别何文君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究竟在正话还是反话,她皱眉正色后道:“妈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我们都心平气和说一说。”

  何文君稍有一愣,她目光逡巡之后,才悠悠道:“我就是想说,抛开你们在不在一起的事,你也要想好,以后是不是准备跟她一起抚养一个小孩......反正我和你爸的建议你也不会听,你一定要跟她在一起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但我刚说的那个问题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养小孩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何况那小孩还不是你亲生的。”

  宋天也点头:“你妈说的是对的。”

  “小孩现在也不跟她的,还是跟她前夫一起生活。”宋尧有些头疼,她还不想跟父母探讨这个问题,尤其是现在宋天和何文君本身就不太支持她和施瑛在一起。

  “就是说,以后这个小孩都不会跟施瑛一起生活是吧?”何文君再问。

  看来是想要在宋尧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不一定。”宋尧回避何文君回头来看她的视线。

  “她挺想要那小孩是不是?那当年为什么没有拿到抚养权?”

  何文君的问题接二连三,且都不是那么好回答的。

  宋尧叹了一口气:“她说她打离婚官司,她前夫用她是孤儿、没有办法给孩子提供稳定优质的成长环境和照顾为理由,把小孩的抚养权拿走了......”

  “......这男的也不是个人。”何文君一听,啧了一声,立马骂道。

  “也不能说不是个人吧,她本来就没父母了,家里连个帮她带孩子的老人都没有,自己又一个人在这边打拼,工作也不是那种体面的工作......小孩给她带还不如留给男方养呢,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小孩,男方总不会亏待吧?”宋天倒是有点帮着说话。

  何文君冷笑了一声:“你可别在这儿理中客了,小孩没从你肚子里出来你才能说这种风凉话,这要是自己愿意放弃抚养就不说了,要是被迫放弃啊,我跟你说,做妈的能恨一辈子,谁把我女儿带走我跟谁急。”

  “她前夫好几年前就再婚了,儿子都四五岁了。”

  “嚯,有了儿子,那前面生的女儿还能认真养啊?”何文君一听这话就更不舒服,倒不是说恶意揣测,只是这年头这种事,太常见了,那离婚再婚要是还能对前妻小孩上心的,实在很少听说了,能不虐待就不错了。

  “所以施瑛确实有想等小孩大一点了就打官司再要回来的想法......”宋尧尽可能地用不带太多情绪倾向的语气来说这些话,毕竟父母现在的态度实在不好太乐观。

  “这事她跟你商量过?”

  车里安静了半饷,宋尧以为宋天和何文君已经不打算再跟自己探讨这个话题,然而宋天再次出声问道。

  宋尧:“提过。”

  宋天:“怎么说的。”

  宋尧有些紧张。

  四指紧紧勒着手机,勒到指甲板儿都泛白:“也没正式去讨论,只是暂时有个想法,我尊重她的选择......”

  宋天和何文君面面相觑,显然眼中带着些许不认可。

  “你倒是好说话。”宋天没好气地轻道:“宋小天我跟你说,这不是养阿猫阿狗,这可是养个人啊,你可别什么尊重她尊重谁的,这种话放嘴上谁说都容易,但日子以后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何文君接言:“而且小孩以后知道你和她妈妈是这种关系该怎么面对你们呢?你们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开心,就把孩子推出去抢过来的......”

  “我知道。”因为心里的烦闷被父母这么毫无遮掩地挑露出来,宋尧也有些不耐:“问题是很多的,这不是每个家庭都会遇到很多问题吗,我说我尊重她的选择就是想着无论那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会保持我的善意和真心去对待她,至于她以后长大了是离开还是怎样,对我来说......我都能接受,那是她的选择。”

  “我不是没脑子,你们要问我的这些问题我都自己想过了,但没有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是吗......你们当初生我的时候,肯定也没有想到我会生病,我还会喜欢女人呀......”

  宋天:“......”

  何文君:“......”

  其实不只是这一桩事,这也是他们家从她成年长大之后一直存在的隐形焦虑,这种焦虑从宋尧二十五六岁开始就不停地增长、不停地增长......宋尧越是不能像同龄的普通人一样去走该走的人生路线,宋天和何文君就越紧张,好似已经预见了女儿并不美满的未来一样,着急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粉饰太平。

  在别人看来,他们一家活得很谨慎,无论是对那些上门来说媒的还是喜欢宴饮作乐的亲戚们来说,宋家就像是一家三口奇葩,规规矩矩到甚至有着不近人情般的不食人间烟火。

  但在这样表面的谨慎之下,却是他们无处安放的焦虑,不停地去假设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在做好规划之前不愿意去尝试没有把握的事,怕的其实就是自己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波折打乱平静。

  说白了,他们不喜欢不安定。

  而不管是女儿喜欢女人,还是施瑛和淼淼的到来,都让父母的这种安定感被突然打破了,相比于‘女儿以后也有人陪伴照顾了’这种乐观的想法,他们更容易想到的是‘同性恋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这样的消极境况......

  宋尧曾经也在这样‘规规矩矩’的家规里长大,放却了很多不切实际的空想,将日子过得务实又本分,如果不是施瑛,可能她的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和父母这么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一样。

  但就是这么奇妙的,上天偏还是安排了她遇见施瑛,遇见了一个与自己那么截然不同的女人,让她看到原来生活是可以这么肆意,可以这么有想象力的。

  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她不是一个被封锁在方寸之间玩偶,她也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是曾经的她一直没有被那个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大千世界引诱出自己的笼子,最终却被这样一个女人带了出来,仿佛她的手中有着什么无法拒绝的吸引力,让她甘之如饴,让她在人生短瞬的相伴辰光里就决定摒弃从前的那个世界,随她进入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