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瑛还是有些害怕了,看到他冲向自己的时候。
她只想退缩,一如七年前,她不想再与他纠缠,被抢夺了孩子的抚养权,一败涂地地逃离一样。
“她也是我的孩子,我看看她又怎么了......”施瑛不敢和他对峙,只是不甘地哀求。
如果这样的哀求,还能唤起一点点邹锦华对她们母女的怜恤的话。
只是,她知道,这个冷心肝的男人,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理解或是歉意。
“啊......”衣服的后背心被人抓住,施瑛被拖拽地几乎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只能顺着男人的力道走,生怕被甩倒。
她不甘心啊。
“自己多么臭不知道吗,你这样的也配当妈?你倒也不怕她以后跟你一样啊,臭比!”
“我没有!”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她从来都是在背负莫须有的骂名和指难。
哭累了。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一张嘴,就是无尽的冷风冷雨,以及这些如箭一样的言语。
“你都有儿子了......有儿子了......”
你都有儿子了,你和你的新妻子家庭美满,可是你把淼淼当什么,将她当做你的负累啊。
既然不爱她,那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关爱她啊!
“不许打人!我报警了!”
一声脆冷的呵斥,施瑛一边捂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循声看去。
居然。
是宋尧。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动手?”很凶。
邹锦华也是个没胆子的怂货,一听别人说报警,愣了愣,当下就松了手,但语气依旧很是不爽:“我这是家务事,你管个屁!”
“离婚了也是家务事?”宋尧不卑不亢不上当,这种把暴力当家务事的垃圾多的去了。
当然她也想好了,如果这男的还要动手,她要先过去把施瑛拉走。
“草他妈的,这女人先来惹我的,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我不管你们什么纠纷,当街殴打就是犯法。”
“草!”
“以后你再骚扰我们家试试!看我不叫人砸了你的店!”
施瑛被他这么一推,直接跌到了雪水里,邹锦华应该也是心虚,忙里忙慌徜徉而去。车开过的时候,溅了宋尧一裤腿雪水。
而施瑛还能看见,邹淼淼隔着车玻璃,趴在窗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突然绷不住,哇得哭了出来,手狠狠地拍着地面,无能又愤怒。
只等车走了,宋尧才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抖,倒不是怕的,是冷的。
她走上前去,一手搀着施瑛的臂膀,一手揽她的肩,试图把人扶起来。
可施瑛似乎还沉浸在她的悲痛中,完全不理会自己。
仿佛要跟这场雨雪一起,流落在这条街上。
“唉,不冷吗?”
兴许是宋尧的这一声叹息惊动了她,施瑛抽泣着抹了抹眼泪,缓缓地驱动着自己已经冷僵了的身体。
“你真的......报警了吗?”
“还没有,先吓他一下。”
施瑛点了点头,就这宋尧的力道起身:“谢谢......”
今天本来就是约定好施瑛带淼淼来检查的日子,宋尧等了一个傍晚都没有见到施瑛的人,就大约知道,今天是不会来了。
搀着施瑛去到她店门口,发现钥匙还在包里,宋尧又去街上把落在积水里的包捡回来。
施瑛哆哆嗦嗦地翻找着钥匙,开门的时候对了好几次锁眼。
“慢点,没事。”
施瑛:“......”
好不容易开了店门,宋尧索性跟着她先进去,回头对上对门另一家服装店,楼上的人也刚把窗关上。
这条街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也不缺心冷的人。
施瑛有些头疼,一进去也不顾自己现下一身水,就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宋尧看了一眼,是皮的,还好。
“你要不要先洗洗换个衣服吧,病了就得不偿失了。”宋尧不知该怎么劝,也不敢上前碰她,就隔着一米的距离,站着叮嘱。
施瑛喘了口气,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宋尧里面只穿了一身宽松的冬季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薄棉袄,一双棉拖如今浸了水,前头的深蓝色跟原本的天蓝色形成了渐变。
“欸呀,你这,你赶紧也回去吧,这一身水......对不起,今天我......”
宋尧动了动已经僵了的脚趾:“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我没事呀。”施瑛展起一张比哭还丑的笑脸。
“好,那你早点休息......”
她也是头脑一热才下来的。
街上这种吵架的事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什么喝醉酒的跟兄弟在烧烤摊打起来啦,什么中年夫妻为了拆迁房闹法庭啦,还有什么打骂孩子弄得全街巷都知道考试不及格什么的。
宋尧一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偏偏今天没忍住,甚至想都没多想就下来了。
没有别的,只是觉得眼下的这个女人,很可怜,自己不去帮她,就没有人帮了......
“抱歉啊,今天有点乱,我明天再上门谢你......”
施瑛红着眸子,她的手也是红的,在仔细一看,脖子也红,只有那一张脸,煞白煞白,湿了的头发还在往下淌水,施瑛不好意思被宋尧看,宋尧也不忍再看,嚅嗫了嘴,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不客气的,那我走了。”
她有什么资格安慰呢。
叫她放宽心,让她别在意吗。
宋尧走了。
回到自家,才觉得被冻了这么一遭,从喉咙到心口都沁凉到发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僵的,这么一想,估计施瑛那情况比自己还要糟,指不定要伤风头痛了。
宋尧赶忙再洗了个澡,喝了瓶家里常备的蓝芩口服液,才昏昏睡去。
许是被施瑛那事打搅,宋尧做了一夜乱梦,梦里自己一会成了邹淼淼一会成了施瑛,被个看不见的高大男人掐着压着,一口气都喘不匀。
纷乱的咒骂、无休止的争执、小孩的哭声以及女人的哭声近在耳边,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哭,刚要分辨,就觉自已一下入坠地狱,浑身都烫的厉害。
耳边想起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跟她说着:囡囡啊,你把这个山芋放到里面去烘啊,一会儿就好吃了。
宋尧一看,果然自己不是身在地狱,眼前出现了小时候老家里的那口灶,里面的火苗爆得噼里啪啦的,而自己手里正拿着木棍和火钳,不断地往里面添火。
刚松一口气,那灶里的火突然就大了起来,直烧到灶口来,宋尧吓了一跳,起身就要往外跳,结果被散乱的木柴树枝绊了个正着,摔倒在地。
很痛。
她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身体像是被什么缠住了,怎么都动不了,她呼救,阿婆阿爹得叫着,却发现身边出了自己再无别人。
宋尧惊出一身汗,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烧得浑身都烫了。
被窝里湿湿冷冷格外难受,整个人都似浸在了昨夜的冷雨冰雪之中,细细密密箍紧了她,动弹不得。
不妙啊......
宋尧勉强起身,抓了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
昨天睡前喝了点热茶,今天醒来除了身体倍重有些头疼之外,倒也没什么事。施瑛有些庆幸,这些年虽然过得一般,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经得起自己这难得一次两次的造作。
想到昨天的事,闹得这么狼狈,指不定被多少人看在眼里,今天又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知道又编造出什么戏文来,随便消遣。
唉。
她已经没办法再去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东西。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爱不起,作为一个母亲,里子里的尊严都没有了,还谈别的什么尊严呢。
下楼的时候,店里的几个小姑娘已经都来了,她们手里有店钥匙,基本上施瑛不早起开门,她们到时间了也会来开门。
“施姐,今天睡得好啊?这么晚才起啊?”小吴是这几个里面最早到自己手底下做事的员工,人活络手艺也学得不错,主要是性子稳,不会闹事,施瑛最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