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在整个时候,有一位有能力,有公信力,有威望的人站出来,做这个代表,也能以此约束动乱。
最后一个问题,他得到的消息,那老皇帝恐怕不太好了。
若是幼帝上位,后宫干政,外戚干政,是绝无可避免的。
权利,是最能迷人眼的东西了。
霍潋也没有废话,直接把这些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了在场的三个人听。
君舒婉不知道说什么好。
理智上,她觉得霍将军说得没错,分析得也没错。
可是从情感上,她更想尊重哥哥自己的决定,她不想让哥哥成为被迫推上位的那么一个人。
段文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脚步,是跟着苏先生走的,苏先生一直就有这样的想法,但君秋澜并不愿意踏出这一步。
只能在一定的限度内为百姓做一些事情。
对段文来讲,只要有了霍潋的支持,君秋澜大可登高一呼,攻城略地。
谋士嘛,有苏先生在,若苏先生这边跟着君秋澜起事,恐怕愿意追随先生的文人不会少。
天下这么苦,还不如去博一个未来。
君秋澜沉默,再沉默,还是沉默。
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在避免去听京城那边的消息。
当初的事情,说他完全不介怀,完全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圣人。
天之骄子,落入泥潭,被人践踏欺辱,连累亲生父母兄弟姐妹。
可这些,都不是他的错啊。
是那位皇帝,强行下旨,把他从爹娘身边夺走,又再有了其他选择之后,将他弃之敝屣。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也苦。
霍潋一直在等他的一个回答,“从前的太子殿下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难道你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吗?你有这样的能力去改变。”
君秋澜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这个天下,真的有必要非得要有皇帝吗?”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给问到了。
段文张了张嘴,没有皇帝,如何领导百姓。
百官代天子牧民,牧这个字,用得有些恶心。
可是也就是这个牧字,说明了很多问题,天下百姓皆为牛马畜生,不需要有太多的智慧,只需要有能力的人,去领导他们。
而领导他们的人是谁呢?
是皇帝。
皇帝英明神武,派下去的臣子,帮他把牛羊放牧得很好,那就是他的功绩,史书工笔,页页歌颂。
上位者,惯用的牧民方法,那就是愚民政策。
愚民只需要劳作,从出生到死,走在地里劳作。
若不是皇家忌惮世家大族,想要分化打压世家大族,科举制度都不会应运而生。
霍潋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没有皇帝,谁来掌管这个国家?
谁来颁布政令?
难道要这些朝臣们各自为政吗?
那不是乱套了吗?
君舒婉毕竟知道一些,只是觉得,如果现在要施行,太难了。
推翻皇权的通知,同时也要推翻世家的垄断。
别的不说,就说霍将军,同样也是武将世家。
总不能用完人之后,再卸磨杀驴吧?
君秋澜又道:“我也并非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我心善,作为普通人,我是个大好人,作为掌权人,那我的心善就是优柔寡断,是圣父行为,我也不是救世主,我救不了所有的人。”
“这么说,你是拒绝本将军了?”
君秋澜反问:“你到底是想要一位能给你粮食的朋友,还是一位在得到你支持,拿到权柄之后,再施恩给你的上位者?”
霍潋心头一梗。
他当然想要粮食,有粮食,他才能养出强壮的士兵,他才能不怕打仗啊,他才能让将士们能在战场上多活下来几个啊。
至于上面那个人坐的是谁,他是真的不关心。
或者说,与其以后幼主上位,被后宫和外戚干政,他宁愿选者君秋澜。
朝堂上乱成一锅粥,后宫和外戚,都能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君秋澜继续说:“你又如何能保证我在拿到权力之后,不会卸磨杀驴,还会一如既往呢?你是否也会担心自己功高震主,被我忌惮呢?”
霍潋又是心头一梗。
自古,武将要么马革裹尸,要么被皇帝忌惮,死相惨烈。
于他而言,马革裹尸,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君秋澜叹息,“这个事情太复杂了,或许你们可以去找苏先生聊一聊,聊一下那个理想中的世界,他或许有些想法,或许能让你们理解。”
苏长寻……
其实苏长寻之前就来找霍潋说过几句话,稍微聊过一点。
说得很隐晦。
霍潋不笨,能听懂,苏长寻心中有大抱负,可他的抱负想要施展,那也同样需要一个载体。
君秋澜就是这个载体。
造反,也得要师出有名。
不是随便一个读书人登高一呼,就会有人响应的。
毕竟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要说起来,跟他这个武将,也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大家的目的不同罢了。
“还是先来说说,这人头税的事情吧。”这才是最让段文头疼的问题。
君秋澜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一字诀——拖。”
怎么拖,也是要有窍门的。
他继续说:“旱灾不会只旱一座城,这人头税,不会有任何人想交,师兄大可跟临近的几座城的知府商议,你们一起拖,法不责众,并且,你们要同时上书,表明此次旱灾的严重程度,哪怕只有三分旱,也得要表达出十分旱灾。”
要一看就惨烈,要百姓活不下去的惨烈。
还要言辞激烈,请求上面发放赈灾粮。
上位者现在想要钱,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消息也都是有滞后性的。
它不能像另一个世界那般,前一刻发生的事情,下一刻就可以全网皆知。
只要他们联合在一起,表明旱灾的严重性,这光是来回传递消息,都得是几个月的时间。
真要派钦差下来查证消息?这路上不又得耽搁几个月?
几个月加几个月,快的话都到冬日了,慢的话都到明年了,谁知道明年的年景如何?
这一年,不就拖过去了?
而且,上头的人,其实也害怕乱起来。
旱灾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好几座城颗粒无收,百姓要饿死了,这个时候再添苛捐杂税,那不就是官逼民反吗?
真要闹几场起义,上面的人也头疼。
派人平乱,不也得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吗?
朝堂乱归乱,但朝臣也不是没脑子的用脚思考。
段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师弟有办法。”
这个办法虽然不能一劳永逸,但是目前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大半。
君舒婉也出了个鬼主意:“去年咱们这里不是闹过一场瘟疫嘛,俗话都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们可以稍微传递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出去,让那些人不敢来查。”
段文忍俊不禁:“只怕这消息传出去之后,边城的百姓先人心惶惶了。”
去年疫情的时候,他还没上任,却也知道去年的疫病处理结果,是历来情况最好的一次。
就连他前一任知府,还白捞了一笔政绩,原本只是平调去稍微富裕一点的州府做知府,后来听说是高升了半级。
可即便是如此,去年的疫病死亡人数还是上千。
疫病啊,令人闻风丧胆的。
段文继续说:“如果真传出消息,恐怕跑商的人都不敢来了。”
到时候边城还会造成物资紧缺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里缺粮食啊,要是没人拉粮食过来,不是更麻烦吗?
君舒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知府大人,我出馊主意了。”
君秋澜见不得妹妹这般,他思索片刻。
“婉儿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好好执行的话,也是有可行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