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喻柯云,在他面前也从来都像贴心的小棉袄,活泼乖巧,对他关怀备至。
可此时此刻,喻柯云与他的未婚夫有私情是事实。
尽管这个未婚夫与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关系。
面对的江季烔不留退路的逼问,喻柯云的反应也很难说没有问题。
即使不是主谋,喻柯云与他的死也一定脱不了关系。
有果必有因,杀死一个人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小,背后一定有巨大的诱因推动。
可喻和颂的记忆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碎裂开大片空白。
门外骤然响起一道口哨声,打破办公室内诡异寂静。
“嚯,这么热闹?”
喻柯云几乎是瞬间抬眸,逃一般地越过江季烔紧逼的视线,仰头朝声源看去。
门外浩浩荡荡涌进来一群人。
人群中为首的,是喻和颂大伯的小儿子,喻洋鸣。
喻洋鸣戴着墨镜,穿一身铆钉朋克装,慢悠悠朝屋内一行人所在位置晃。
晃晃悠悠晃到喻柯云跟前,他往下拨了拨墨镜,翻白眼似的瞄喻柯云。
“哟,这不喻柯云嘛,你在你哥办公室做什么?”
说着,一抬眸,仿佛才看见不远处的杨丁睿。
“啊,搞姐夫呢?”
喻柯云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他看着喻洋鸣:“你来做什么?”
喻洋鸣摘下墨镜,扑哧笑出声。
“就你这智商,这么大公司到你手里你接得住吗?我能来干什么?我当然是来跟你抢钱啊!”
喻柯云表情扭曲一瞬,他没再理会喻洋鸣,直接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叫保安。
喻洋鸣怎么可能让他叫保安,三两步上前,从他手中抢走电话。
喻柯云一张脸瞬间黑下,他看向杵在一旁的杨丁睿。
“你还愣着干什么!”
杨丁睿反应过来,“哦”了两声,拽住喻洋鸣与他抢夺起内线电话。
办公室如同水入油锅般轰然混乱。
不断有人涌进,争吵、怒骂、撕扯、扭打。
阴雨朦胧下拥挤的办公室,像临时搭建的演出舞台,上演着一出讽刺荒诞的闹剧。
“砰”的一声,书桌角落的相框被撞翻在地。
玻璃碎了一地,无人在意。
扭打间有人踩上碎玻璃,再退一步便要踩上相框。
冷眼旁观着闹剧的江季烔迈开腿,朝书桌方向走去。
他一动,保镖迅速列队成两排,隔绝开周遭混乱的人群,为他铺平前方道路。
被人墙隔开的众人起先还有两句咒骂,等看清人墙内男人,咒骂声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喻和颂被江季烔带着,飘到书桌前。
他看着江季烔在碎裂的相框前停下脚步。
斑驳的玻璃渣下,是一张喻和颂的照片。
照片里的喻和颂少年模样,穿着校服,手里捧着一束捧花。
少年浅浅笑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镜头。
阳光洒下,人比花耀眼。
照片是喻和颂高中校庆时,受邀前来参加校庆的外公外婆帮他拍的。
因为是外公外婆生前给他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喻和颂多年来一直将照片带着,摆在总能看见的地方。
出神间,喻和颂看见身侧男人弯腰。
苍白的指腹拨开细碎的玻璃。
待玻璃下的照片露出全貌,男人从紧贴心脏的西装口袋中抽出方巾,小心包住照片。
拾起照片,他没有再看周遭任何人一眼,握着照片转身离开。
他已经不再需要答案。
顶楼喧闹混乱,楼底却一如来时般风平浪静。
江季烔走出喻氏大厦。
临上车,他停下脚步,仰头看身后巍峨的高楼。
天空乌云密布。
高楼陷在云层间,仿佛正随着斜风细雨一并歪斜。
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
车停下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雨还在下,空气里满是潮意。
喻和颂跟着江季烔飘出一段距离,才发现两人正走在一处高档小区里。
淋了一天雨的江季烔这时候罕见撑了伞,手里还握着那张从喻和颂办公室拿走的照片。
男人一路沉默进楼,上电梯,打开家门进屋。
将伞放在玄关,江季烔没有开灯,缓慢走进客厅。
走到客厅落地窗前,男人停下脚步。
窗外霓虹闪烁。
细雨冲刷玻璃窗,斑驳模糊夜色。
喻和颂看着江季烔站在窗边,将包裹在方巾里的照片缓慢拿出。
握着照片,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许久不再见动静。
久到喻和颂几乎要以为世界定格,眼前男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喻和颂看着他缓慢俯身,身体轻轻颤动。
两人争锋相对尔虞我诈多年,他以为江季烔是在笑他愚蠢。
在如同炼狱般的家族斗争中厮杀而出,却最终潦草地死于至亲之人的阴谋算计。
甚至死后,也如雾里看花般摸不到真相的根。
连他自己都要笑一句愚蠢至极。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男人跪到地上,身体痛苦蜷起。
喻和颂一怔。
不等他消化眼前景象,就看见倒映着窗外霓虹的地板上,倏地砸下一滴泪来。
第3章 报仇
第二滴、第三滴泪接连砸下。
泪水积聚,斑驳地面光影。
喻和颂缓缓蹲下,低头看江季烔。
男人一张脸深埋。
借着落进屋微弱的光,喻和颂能清晰看见江季烔因痛苦而青筋凸起的额角和紧绷到几乎要将西装撑开的臂膀。
可他握着照片的手,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没用一点力气。
照片被男人虚握在手里,不见一丝褶皱。
喻和颂蹲在江季烔跟前,心情有些难以言说地消化着他死后颠倒的一切。
客厅的挂钟响过又响。
夜色褪去,天光破晓。
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喻和颂从纷杂的思绪中回神,忽地意识到江季烔竟在客厅待了一个晚上。
他抬眸看去,看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正垂眸倚靠在墙上。
喻和颂记忆里永远只有冷漠表情的男人,此刻被阳光抚过的苍白脸庞布满泪痕。
待阳光缓缓撒向男人手中照片,喻和颂看到男人乌黑的睫毛很轻地颤了颤。
而后在客厅坐了整整一晚的人缓慢起身,走向客厅的储物柜,从里面翻找出一副崭新的相框。
将手中照片小心细致地装进相框,男人将相框摆在了客厅第一缕光照进的地方。
雨过天晴,暖阳初升。
阳光抚过相框里浅浅微笑的少年,逐渐铺满客厅,照到内嵌在墙壁里的漆黑电视屏幕上。
“2025年10月16日,喻氏集团新任执行总裁兼喻氏最高股份持有者喻和颂先生车祸去世,目前空出的执行总裁一位由其父代为管理……”
“昨日上午,网络上出现数则喻氏相关揭秘,揭秘者爆料,喻氏存在严重生产线安全问题,并屡次三番拖欠建筑工人工资,更有甚者存在极其恶劣的偷税漏税行为,目前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自爆料事件后,喻氏股票连跌数月,涉案董事与接任执行总裁喻麒明相继被捕,而除开喻氏集团风波,有关喻氏前任总裁喻和颂先生的车祸案件实情,目前也广受大家关注,据知情人士称,喻和颂先生车祸事故并非自然意外,警方在前往带走喻和颂先生的继母与弟弟进行相关调查时,其弟弟拒捕逃匿,目前警方正在全城通缉,如有热心市民看到下方通缉照片上的人,请立即拨打……”
电视前,穿一身运动服的男人握着电视遥控器,面无表情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播报。
等当前新闻播报结束,切入下一条社会新闻,男人关上电视,将遥控器放回到茶几上,拉上运动服衣领转身出门。
A市入了冬。
门一开,寒气扑面。
灵魂状态的喻和颂感觉不到冷暖,但能从江季烔的表情变化里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