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只在车旁站着,没有任何要上车的意思,面无表情注视着车里的男人。
男人今晚喝了不少酒,某些极力压制的东西显然已经藏不住。
他盯喻和颂的视线堪称痴迷,偏偏又完全不自知地冠冕堂皇与喻和颂解释。
“你父亲和其他几人还有点事要商讨,我坐你们车来的,他让你们司机送我回家。”
话说完,见喻和颂依旧站在车外不动,他有些着急地往降下车窗的车门方向挪了挪,抬手要帮喻和颂打开车门。
“快上来,外头多冷,还下着雪,看你头发都湿了。”
车门刚打开一条缝隙,喻和颂抬手,将被推开的车门重新关上。
车内人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
喻和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静静盯着车内人看了会,冷不丁笑了一声,笑得毫无温度。
然而这一点毫无温度的笑容,也叫车内人看着了迷。
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车外少年又走回了餐厅。
少年走到餐厅门口,像是管门口的迎客人员要了什么,不多时转身,重新往轿车方向走来。
等少年走近,他看清了少年指尖夹着的东西,一根点燃的香烟。
飘着烟雾的香烟与少年纯净漂亮的模样形成强烈反差,男人浑身血液瞬间沸腾。
他看到少年走到车窗边,夹着烟懒洋洋靠到车门上。
男人咽了咽口水,盯着少年开口。
“我们小喻原来不是乖小孩啊。”
少年忽地又笑了。
漂亮的眼睛不见一丝笑的幅度,只有唇角微微上扬。
少年笑得漫不经心,趴在车窗上冲男人勾了勾手。
男人瞬间头昏脑胀靠近。
然而没等他完全靠近少年,滚烫的烟头骤然狠狠碾在他眼皮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感令男人狼狈痛呼,晚上下肚的酒顷刻全数蒸发。
喻和颂垂着眸,面无表情地用男人的脸将烟捻灭,才冷然开口。
“你以为你现在在打谁的主意?”
男人捂着灼烧刺痛的眼睛,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撑着单边眼睛看喻和颂。
“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喻和颂又笑了。
“你是谁啊?”
他不屑的语气与神态瞬间将男人彻底激怒。
“你们城东的项目,我们公司可是几大注资方之一,你一个连实权都没有,还没上桌吃饭的小屁孩,你敢得罪我?!”
少年在车外懒洋洋站直,俯视着车内男人,语气戏谑开口。
“那你可千万要在城东的项目里好好表现,争取一席之地,好拿到话语权参我一本,看看到时候被踢下桌的是你还是我。”
话说完,他无视男人怨毒的目光,对前座司机道:“既然喻麒明让你今晚负责送他,你就好好负责送他吧。”
司机为难开口。
“少爷,那您?”
“我自己会回去。”
话说完,喻和颂摆了摆手,转身走回餐馆。
轿车停在雪地里没有马上离开。
直到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空荡的空地上响起。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送我去医院!最近的医院!妈的真是个长了漂亮皮囊的疯子!”
骂声落下,轿车才缓缓驶离。
餐厅门口迎客人员恭敬询问。
“先生,需要我们帮您叫车吗?”
喻和颂道谢说了声不用,迈开腿重新踏入雪地。
雪稍微有些大了。
郊区过往车辆不多,又逢下雪,打车并不容易。
喻和颂此刻也没什么坐车的心情。
他走出餐馆范围,走上空无一人的行道。
脑海中闪烁过饭局上谈笑定人生死的三言两语,接连好几天出现在梦境中的火灾采访片段再次出现在眼前。
前世这个时候他并没有能与这些人共坐一桌的资本,知道真相也是很多年后。
以一种极为讽刺的,他人当作酒后谈资的炫耀中得知。
而彼时的喻和颂,已经是无法全然脱身的局中人。
夜晚郊区风大,寒风刮得喻和颂脸颊生疼,下肚的酒在寒风中散了大半。
他正想着走到主干道上再打车时,一辆轿车忽地在他身旁停下。
喻和颂脚步微顿,觉得停下的车有些许眼熟。
他正想往前走两步看一眼车牌,副驾驶座车窗降下,驾驶座上身影出现在喻和颂视野中。
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是江季烔。
第67章 升温
喻和颂坐上副驾驶,冻僵的脸和手脚在车内适宜的温度下重新恢复感知。
江季烔停车接喻和颂的地方并不能长时间停车,因此喻和颂一上车,他便驾驶着车继续往前开去。
喻和颂系好安全带,侧过脸看驾驶座上的人。
郊区路段路灯并不紧密,车内光线昏暗。
驾驶座上少年目视前方,坐姿标准安安静静驾驶着轿车。
车内适宜的温度将喻和颂刚才在寒风中被吹跑的酒意拽回了些许,他注视着江季烔,朦朦胧胧的,竟生出眼前少年神态与记忆中前世成年神态几乎重叠的错觉。
狭窄密闭的车内空间伴随醉意蒸腾,一种难言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喻和颂心底逐渐攀升。
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模糊得厉害,喻和颂试图去捕捉,头却一瞬间痛得厉害。
眉心蹙起的瞬间,听见关切的一声。
“不舒服?”
喻和颂逐渐从混乱的记忆中抽离,眼神缓缓聚焦,视线落回到驾驶座上少年身上。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到了临时停车带,坐在驾驶座上的江季烔解了安全带,侧过身,正满脸担心地看着喻和颂。
喻和颂看清少年正脸,方才觉得少年神态与成年时几乎重叠的错觉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记忆里成人时的江季烔每一次碰面都在周身竖起高高的铜墙铁壁,叫人窥不见半点情绪变化。
喻和颂轻轻摇头回应江季烔的担心询问,又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和家人聚餐?”
车厢内有短暂安静,随后江季烔只回答了喻和颂的后半个问题。
“没有家庭聚餐。”
喻和颂等了半晌,发现这就是江季烔给他的全部回答。
他意识到他前世对江季烔的了解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偏差,这人是不说假话不假,合着所有需要撒谎的情况,全都用不回答统一处理。
喻和颂本就不是爱刨根问底的性格,何况此刻他的重点也并不在此。
因此他没再继续问,解了安全带,对江季烔道:“江季烔,你过来点。”
驾驶座上少年听话靠近。
喻和颂迎上靠近的人,将脸埋到他颈间,浑身卸下了力道,靠在江季烔身上。
嗅着江季烔山上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喻和颂终于有了点活着的真实感觉。
感觉到怀中人全身心的放松与依赖,江季烔抬手,将喻和颂轻轻抱住。
郊区寂静,半天不见一辆车途经。
喻和颂在温暖安静的空间里埋在江季烔怀中良久,不自觉生出几分困意,轻喃开口:“江季烔,你真好闻。”
话语入耳的瞬间,江季烔浑身一僵。
耳畔少年的话语与傍晚时江季烔所看见画面中男人的话语完全重叠,江季烔浑身血液在温暖的车厢内逐渐冷却。
昏昏欲睡的喻和颂没有察觉,又将脸埋在江季烔颈间蹭了蹭。
“好困。”他轻喃。
过去许久,江季烔才回过神来出声回应:“我送你回家?”
开口的声音是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干涩。
他喉头轻轻动了动,说不清想喻和颂发现,还是不想喻和颂发现。
喻和颂没有发现,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我今天不想回去。”
少年说这话时声音不自觉冰冷,停顿片刻后,忽然扬起脑袋看江季烔:“你带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