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是又急又躁,急是一刻都等不了,想早早带仙尊回四象宗,莫在那乡野间受苦。
躁是不知仙尊如今是何境况。
万俟修记忆中那算命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姜慎将马放在驿站,沿途重新买了一匹继续赶路。
“吁!”
马蹄疾驰,泥土飞扬。
——就怕仙尊已被那算命人带走。
———
姜慎赶了一夜路。
赶到天光大亮,他来到记忆中的竹林,扔下马匹预备步行走这最后一程。
待太阳升起,他便可以见到仙尊,想到这里,姜慎下意识整理起仪容来。
他虽非仙尊座下亲传弟子,可也曾有过一段受他教导的时期,心中的孺慕始终胀然。
姜慎闭了闭眼,抬步往深林走去。
凡间尚要入秋,清晨的风都透着凉意。
竹鸟盘桓,树影婆娑,姜慎走着走着,忽然停了脚步,耳朵一动,眼神霎时锐利,闪身一避。
一片凌厉的竹叶堪堪擦着他的头发飞过,刺入那竹竿之中。
“谁——”
姜慎甫一转身,便被眼前的凌厉地剑意打得个措手不及,他连忙化剑应对,格挡、刺去、对面竟都轻松化解。
双方都未动用丝毫灵力,偏偏剑法的磅礴之势已然惊动整片竹林,叶片散了一地,姜慎心下大惊,咬着牙后撤步,想看清对方的脸。
然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说:“——是玉流光教的不怎么样,还是你天资实在愚钝?”
“不许说仙尊!”姜慎脑袋一热,怒而提剑刺去,眼前人闪身一避,彻底露出真容。
“——岑霄仙尊?”
姜慎愕然,没料到是他,匆忙收剑,对其作揖。
要说这岑霄,可大有得说。姜慎不大喜欢他。
其人于澜影仙尊是为一辈的天之骄子,曾有一段时间,修真界称二人为绝代双骄,为什么说是有一段时间呢?因为那时岑霄仙尊不满这个形容,当即来了四象宗对澜影仙尊下战帖,势要分出个胜负,一较高下。
那一战可谓漂亮——四象宗昆仑峰澜影仙尊胜。
不仅胜,还胜得漂亮,声名大噪,其修真界一时出现无数以澜影为主人公的话本子,主讲他如何传奇,剑法如何精妙,又是如何踩着岑霄仙尊的胸口,将剑悬于他喉口问他还打不打的。
那时姜慎其实还未出生。
但这并不影响他不太喜欢岑霄仙尊,不止他,四象宗都是如此,只是面上还过得去罢了,作为小辈,称对方一句敬称是为尊重。
姜慎放下手,拧眉:“您怎会在这?”
岑霄同样也瞧他不顺眼,不若说他瞧玉流光身边的谁都是如此,横眉冷对,瞧着便欠揍,“不明显么?我跟了你一路,一点警惕性都没有,难怪玉流光当初挑选弟子选了万俟翊,而你落败。”
姜慎:“……您没必要这样。”
“所以,您跟着我是要去找澜影仙尊?”
“我找他?”岑霄将剑插入剑鞘,“我找他作甚?你走你的,我出手试试你高低罢了,这剑法……哼,玉流光当年白教你了。”
姜慎:“……”
也是怪矣。
这些年来,岑霄仙尊见了澜影仙尊便不对付,总要占口头上风。
可他偏偏从未占到过,澜影仙尊总是随意几句,他便能气得暴跳如雷。
都这样了,还总要往前凑。
话说澜影仙尊出事离去四象宗那日,岑霄倒未趁机来落井下石过,不仅如此,还跟着消失许久,他有些意外。
真真怪矣。
姜慎扫他一眼,抿唇,觉着岑霄再刻薄,应也不会在澜影仙尊这样时做些什么。
怎么说也是名门正道的大师兄。
于是他收剑转头,朝长宁村而去。
竹林深深,太阳渐渐冒出云层。
长宁村便坐落在这样一处偏僻的静地,越近,那些似有若无的禽声便越发明显,姜慎加快脚步,远远眺望,终是叫他瞧见飘起的木烟了。
正要再往前,肩上忽然传来剧痛。
姜慎睁大眼,倒地之前,只来得及看见岑霄抱着剑垂眸扫来的模样,他最后一个念头是——不能吧。
岑霄仙尊乃名门正道剑法宗之人,修真界的佼佼者,不能干那些龌龊事吧。
他们仙尊如今……
心中悔恨,意识却抵不过袭来的消沉。
姜慎昏死过去了。
“真是蠢,玉流光就教出这样的……果然师父是什么样,徒弟也是什么样。”岑霄以剑作石,于竹林画阵,嘴里怪腔怪调地念着,小一刻钟后,他终于在姜慎周围设完了阵法。
岑霄抱着剑,转身看向长宁村的人迹。
玉流光如今便是在这?
他皱着眉,唇角下压,心里头不知为何堵得慌。
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地位,那样的天资——他何苦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仙骨被剜,黄土作伴,他便甘心如凡人般如此潦潦一生?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霄沉沉呼吸,踩着泥地迅速走去。
———
惊意远一夜未回。
若说起初玉流光不确定是谁替了万俟修,那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然确定这位的真面目。
既不如岑霄那般讲话刻薄;又不如他师尊那般克己守礼;同样也不如归因佛门的净一大师心里藏着一头困兽。
便只剩下一人了。
魔尊,惊意远。
他一夜未回也好猜,大抵是去寻宫衡了。
玉流光虽然如今为凡身,但这几夜眉间总隐隐发烫,他与师尊宫衡命途绑定,宫衡若寻到附近了,他会有反应。
现在二人大抵还在打。
谁会胜?
玉流光在桌面旋着匕首,托腮看戏。
“左,惊意远胜。”
“右,宫衡胜。”
修长的手指悬停在匕首上方。
匕首指着左,他道:“那我押惊意远胜。你押宫衡。”
系统唉声叹气,知道他无所事事,便陪他玩:【好吧。】
是输是赢,且得看惊意远回不回得来。
大抵又是清晨了,佩佩翠翠又来了,见家中无万俟修,她们还愣了愣,问万俟翊人呢?
玉流光骗她们,说万俟修今早又出去了。
“这样呀。”两个小丫头求他看她们练剑,玉流光没事,便轻飘飘应下来,也不知这两个丫头又朝着他磕了几下,他顺手扯过绸带绑上,轻车熟路来到院内。
岑霄本以为自己要好找。
毕竟这村子瞧起来不小,挨家挨户不知要找到什么时辰。
未料到刚出竹林,一抹熟悉的身影便撞入眼帘。岑霄一时之间竟完全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年推开木门而出,眼眉被绸带所遮,身姿清瘦许多。
同他身前的还有两个十一二的小姑娘,各执一根竹条,在院中有模有样地挥舞,状似练剑。
等岑霄想躲的时候,方才意识到青年竟完全没发觉自己,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事。
他身形单薄坐在那石桌旁,白衣黑发,垂首不动。
哪怕岑霄刻意走近了,也未曾有动静。
岑霄忽然如有实质。
没了仙骨,从前惊才绝艳的澜影尊者,现下竟当真变成凡胎□□,如此可怜,如此羸弱。
岑霄眉头控制不住抽动,看着他这样,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他本不该沦落至此的。
作者有话说:[比心][比心][比心]
晋江这什么bug,一刷新把评论都抽没了[白眼][白眼][问号]
第146章
【提示:气运之子[岑霄]愤怒值-10,现数值90。】
提示音响起时,巳时已过。
刺眼的烈日悬于头顶,佩佩翠翠俩丫头累了一上午,彼时也停下练剑,正抱着竹条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嘀咕悄悄话。
玉流光放下托腮的手,从那些微的困顿中回神,轻微侧头,等这俩丫头嘀咕完了才问:“……院外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