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记忆我都有,可我……”万俟翊道,“从未觉得自己被分裂成两份,他是我,我亦是他。”
莫要再透过我看另一人了。
师尊。
声音落地后,屋中便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玉流光将手从万俟翊掌心抽出。
他静了一会儿,“我很……”
很什么?万俟翊说完这些,迫切想知道师尊是何种心境。
他仓促地去看,却怔然看见师尊眼睑悬挂一滴泪珠,他分不清是这是眼盲好尽后的生理泪珠,还是为他而流的泪。
便是为他而流,他竟也妒忌。
玉流光擦去眼睑的湿泪。
他扫万俟翊一眼,万俟翊沉默低首,不知是从这一眼中意会到什么,下一秒起身离开,带上了门。
“……很热啊。”玉流光慢慢吞吞将这后半句话吐出。
他喘了两口气,腮颊发红,脑中再也无法思考更多,更别提是去顾着万俟翊。
桌上茶壶已尽,窗子半拢,他躺回榻上,侧身蹙眉,偶然醒来时发现视线模糊,不知是今日那汤药作用不稳,还是要过个几日才能彻底痊愈。
疲于思索,只能再度闭眼。
这一觉睡得模糊朦胧,似梦非梦,时间过得慢极了。
意识浮沉间,青年于梦见感受到一抹微凉,这微凉贴着他的脸,他的唇。
睁眼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越来越多的冰凉凑近了他,身躯几乎都被占据,紧紧相贴,那叫人躁闷的热意终于在这时散去一些,紧接着是叫人发颤的快感。
唇舌被吻开,勾缠,纤薄的脊背被一只冰凉的掌心控着,青年隐约被人拢进怀中,喘息不止,双腿半曲。
浮浮沉沉,半梦半醒。
天大亮,一道机械音响起。
【提示:气运之子[净一]愤怒值-10,现数值 90。】
“……”
玉流光坐在床上,低头去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新换上的淡色里衣。
静了几秒,他又扯开交领,扫向胸口的红肿,以及四周星星点点般的红痕。
这处几乎要碰不得衣物,一摩擦便敏感至极,他喘了口气,放下手指,细细思量。
“师尊——”
万俟翊一把推开门,蓦然撞见他衣襟上的风光,忙不迭回身至门外。
因为瞥得着急,万俟翊没看见上面还带着暧昧的痕迹,否则他这会儿不会这样低声地问玉流光昨晚休息好没有。
“嗯。”
万俟翊没敢回头,“那……您要吃什么吗?我买了些热食,给您拿进来?”
“可以。”
万俟翊便转身了。
玉流光早已穿戴整齐,眼上那些绯红尽褪,眼睛瞧着……也是彻底恢复了。万俟翊放下热食,与他相视,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如今于他而言既不是万俟修,又不是昆仑峰的徒弟。
他只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玉流光道:“吃了么?”
“吃了,吃了。”万俟翊辟谷,但还是这样答,“师尊,融回仙骨您应该就能恢复记忆了,仙骨在……”
“我其实想起一些。”
一些,是哪些?
万俟翊怔然地看着他,心脏砰砰跳。
可青年再没多说。
万俟翊勉强起身,心道应是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师尊一时不愿同他们多说。
那他便等,等上几日,等得师尊愿意开口了。
还有,融仙骨需得先养好身子,他要做些有益的灵丹给师尊。
万俟翊自顾自等了几日,原先并未特意关注惊意远在做什么,反正他同自己待遇是同样的,直到今日他起得早,看见惊意远从师尊房中出来,霎时头脑空白一片,疾步低声怒对,“你对师尊做什么了?!”
惊意远表情看起来很怪异。
他压着眉梢,冰冷地扫他一眼,“该我问你。”
万俟翊:“你!”
在师尊门口,他不想吵,好歹隐忍住,万俟翊按下杀意,转身便去敲门。
未得应声,他顾自踏入门中。
“师尊——”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155章
“师尊——”
万俟翊话音戛然而止,蓦然定在原地,眼眶猩红地看着眼前一幕。
屋中偌大,窗子半敞,往内拂着凉风。
桌上烛火摇曳,经过一夜,这支蜡烛已然烧到尾声,浮着薄蜡的醇厚干枯味。
一只雪白的手在万俟翊眼中静静端起茶杯。
他将凉了一夜的茶泼在了烛火上方,噼里啪啦,水火交战,烛火彻底湮熄。
澜影头都未抬,做完这个举动后便顾自收拢敞开的衣襟,将那些刺红万俟双眼的暧昧痕迹遮去。
显然,他才刚清醒没多久。
“不敲门就进来,万俟翊?”
这时,他才微抬眼眸,流淌着淡金色的瞳眸映着无动于衷。
万俟翊呼吸急促,望着他清冷的眉眼,咬牙,回头重新敲了敲门,等里头人说了声进,他才再度推开门闯入。
青年正好披上外衣,衣带尽拢,腰身被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可万俟翊还是忘不掉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幕。
乌发披散,雪肤覆梅,
那些红痕一看便不是随随意意就能弄出来的!况且他同师尊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定是惊意远,定是惊意远。
万俟翊蓦然喊:“——师尊!”
玉流光:“你到底要说什么?”
“是惊意远对不对?”
万俟翊在屋中走了两步,又定住看他,“是惊意远对不对?您不讨厌他了吗?他是魔,而且、而且先前还骗您……”
“什么惊意远?”
玉流光反问:“他怎么?”
万俟翊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何要站在惊意远那边?所以如今他倒成了横在两人中的镰刀了吗?不、不该是这样,在凡间时不是这样的,哪怕当初在昆仑峰,师尊亦是更向着他。
万俟翊双手有些发抖,强硬攥成拳,叫那掌中都攥出猩红的血液他才短暂冷静。
他怕自己再度疯魔,说些做些不该做的事,一时连眼前人的眼睛都不敢再看,匆匆落下一句:“我为您送些吃食过来。”便急促离去。
“……”
玉流光垂下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痕迹。
这几日他夜夜被人强硬地拉入幻境,做尽旖旎之事,陪着胡闹了那么久,也是该有个决断了。
在幻境中敢那样,不知净一在现实又是否还是当初那寡言少语的模样?
他微微拧眉,想到后台那跌在七十的愤怒值,敛眸轻嗤。
**
万俟翊出来后,最先做的是同惊意远打了一场。
一招一式皆无保留,正巧惊意远心中也闷着气,便借机会释放杀意,回头若澜影问起,他还能说是万俟翊先起的手,他不过还手罢了。
一个时辰下来,万俟翊伤了好几处。
他捂着流血的手臂,喘着粗气回到酒馆。
他背靠大门,抬起头盯着虚空放空几秒,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走错路了。
不该如此快便承认自己是万俟翊的。
若他还是万俟修——
为时不晚,他有记忆,若要扮演万俟修易如反掌。
万俟翊面无表情咽下丹药,细细思量,万俟修是个废物,如此平凡至极之人,他最是不屑,可或许师尊正是喜欢这样毫无威胁之人。
万俟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拖着沉重的手臂起身,心中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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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玉流光闭上眼,等了片刻,耳边传来窸窣之声。
不出所料,他再度被净一拉入那介于现实与梦境中的幻境。
眼中一片灰雾般的黯淡,四下无声,身子近乎有种失重感,像从云端不断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