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了?”
声音被打断,岑霄闭嘴停住,竟也也没恼羞成怒,反而一副就知道的样子看他。
玉流光用岑霄熟悉的轻讽语气,这般问他:“你竟这么……”
他找了个不适合安在岑霄身上的词,慢吞吞:“好骗啊?”
岑霄:“……”
玉流光还在道:“我不过随便一说,你要信也得找个依据,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可有发生过什么越线之事?”
“怎么没有?”
岑霄很快反驳:“怎么没有?”
刚才没恼,他这下是恼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一笔一笔跟他记这个账:“在凡间同睡一张床榻,嘴碰嘴接吻便罢了,这件事我不提,你记着就行,以前偶尔的亲密接触我也不说,只说当年我找你下战帖之前,外头称我们为剑道双骄,你不也没否认?”
玉流光难得不解:“否认干什么?”
“你不知这话的意思?”
“……”
看着他的反应,岑霄便知他确实是不知的,难怪那年这个称呼兴起,澜影始终未有任何反应,他难道不知么,修真界都说双骄相配,他们又都为剑道先锋者,年纪相仿,这如何不算越线之事?
若玉流光没那么难接近,他们当年或许还能因此成为至交好友,有些事情也会改变。
若他们那时是挚友,他定然要拦着他修多情道,更不要他四处招惹那么多人,何至于后来经历这些跌宕起伏。
岑霄见他当真不知,一时更恼了,做什么都无法收场。
他定要同他好好讲讲,一是弄明白他到底最心仪哪一个,二是问他到底对他是什么看法。
他就想弄明白。
岑霄想好了,要开口,玉流光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过了今日,我明日便离开了。”
“这个答案如何?还有要问的么?”
“……”
又回到最开始那个问题,岑霄像被浇了盆凉水,气焰一下低了,闷声:“没了。”
不问便不问。
往后离了四象宗再问也无不可。
总归这么点时日,也不至于再发生些什么事。
岑霄若无其事掸了掸衣上不存在的灰尘,片刻道:“那我便走了,明日再来寻你。”
玉流光“嗯”了一声:“要我送吗?”
岑霄转身动作一顿,“要,真送?”
“假送,自己出去。”
岑霄轻嘁一声,转身出了大门,脚步声消失得快,实则他并未走远,反而偷偷在附近徘徊了会儿,见玉流光未再现过身这才有点儿失望地下了山。
天有些暗了,雾影散去,岑霄一路往前,远远便见着一名四象宗的内门弟子往附近而来,他眯了眯眼,想到什么,偏头叫住此人:“昆仑峰上如今有几人?”
该内门弟子权限显然不高,对他摇头,说昆仑峰上如今无人在住,倒是可能有鬼,毕竟不止一位同门传言说在昆仑峰山顶看见鬼火。
岑霄一听,便将人放行了,继续往前,看来知道澜影回四象宗的人少之又少,倒也省得明日离开多生事端了。
他回到住处,随手抛了几个石子算卦,想算明日事是否大吉,可来来回回,卦没算出来。
岑霄分不清是不是自己思绪不清。
他脑中的事异常多,除了今日澜影靠近的眼神,便是他慢悠悠对自己说的那句“若我说最喜欢你”,明明是假话,可也招惹得他心神动荡,识海竟比练剑时还要活跃。
看自己实在无法冷静,这卦也始终是空,岑霄干脆提起剑到外头练了几个时辰,直至月夜散去,晨光熹微,他毫无倦意,识海反而越发精神。
时辰终于到了,岑霄迅速放下剑施法净身,朝昆仑峰去。
***
这一夜并不平静。
下午岑霄离去后,系统思来想去,问道:【真的明天走吗?】
玉流光合上窗扉,落下的阴影照拂在他纤长的眼睫上,于下眼睑落下一层灰影。
他回头,平静道:“当然是假的。”
谁在暗处偷听不敢见人,这假话就是说给谁听的。
系统闻言,几秒后方才反应过来,再一看后台几个气运之子的位置标记,果然属于衡真的标记就在这方大殿之中。
也就是说,这几日衡真一直在它宿主身边看着,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未现身。
“明日”是最后的期限。
天暗得快,随着最后那点艳红落下,四象宗归入寂静。
亥时,段文靖前来耍了套剑法,要师尊看看他近日的进步,得到对方温和的颔首后他才满意,拎着剑拱手,便要离开。
“等等。”
段文靖被叫住,期待地回头。
玉流光告诉他:“明日你就不用来了。”
段文靖表情一滞,“为什么?”他以为师尊要夸自己近日修行不错,进步颇大,未想到却是这样一句。
段文靖脑袋一空,下意识便想跪下。
膝盖刚弯一半,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无形托着段文靖,段文靖再也跪不下去了,他抬起头,稍显沉默。视线中的青年坐在榻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这长剑通身银白,镌刻复古纹路,青年修长葱白的手指扣在上方,更显得玉质般精致。
他便如此低着头,看都没看一眼段文靖的表情。
段文靖见他不要自己跪,便站直了身子,低声改口:“您明日离开?”
“嗯。”
“真的……不能带弟子一起么?”段文靖回想这几日。
他自小仰慕澜影仙尊,听闻过澜影仙尊许多事,却都没有同他亲身相处这些日子来得畅快。
练剑时,澜影仙尊会一直盯着他,虽叫人紧张,上手纠正他剑法时身上带来的香气也会让人无法静心,可还是惹人期待。
也是这几日,他发现自己对仙尊的了解太少了。
外头相传的那些故事,好的,坏的,都犹如镜花水月,隔岸观花,他也想同仙尊一起在外游历四方,想做他真正的弟子,行过拜师礼,喝过拜师酒。
为何师尊这些年来偏偏只收一人,还是一个炉鼎。
若他也是炉鼎体质,师尊也会……
段文靖隐约嗅到一股紫檀的木香,这股香犹如穿透识海的一束刺眼天光,刺得心口一疼,他倏忽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浑身一滞,急忙苍白着脸摆头。
有些东西想不得。
修仙之人最忌讳执着,他又是剑修,一旦杂念多了,便意味着修行要停滞不前。
若修行停滞不前,就是……生出心魔的开始。
“你摇头干什么?”
段文靖恍惚抬眸。
青年不知何时放下了剑,一袭淡色衣衫散在床榻上,乌发雪肤,眉眼微扬,问他的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段文靖总有种自己的想法都被看透的错觉,羞愧地低下头:“没什么……师尊,若您实在不愿带弟子一起走,可否告诉弟子您的去向?”
玉流光说:“去向不定。”
“这样……”段文靖干巴巴道,“那以后,还会见吗?”
还会见吗?谁知道呢。
段文靖最后只是躬身行礼,便退出去了,他捏紧手中的剑,不知是心境不同,还是这个秋要过了,今夜的昆仑峰意外地冷,拂来的风都是刺骨的。
玉流光拿着剑起身朝外走,衣摆和乌发被风吹得扬起轻微弧度。
“何不收了他?”
一道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起,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顺手将眼前的门挥上了,待门合拢,冷冽的秋风被阻挡在外,他这才不紧不慢,转过身子。
“师尊。”
玉流光轻声问:“收他做什么呢?让他跟我天南地北地走?这种世家出来的弟子只适合规规矩矩由宗门教导,让我教,从根就歪了。”
若修真界要考教资,他定然是不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