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淋浴降下来的温水,一瞬间淋在荣宣身上,将荣宣浇了个透心凉。荣宣眉眼湿透抬头,停滞那么几秒,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滚动喉结,看向青年那双湿润的狐狸眼。
这双眼最适合高高在上看人,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对他的倨傲、讥讽、算计。可此刻这双眼却含了水光,像是眨一下,就会有眼泪掉下来。
偏生他没什么表情。
唯有一双细柳似的眉攒动在一块,湿红的唇半启着,因为缺氧而急促喘息着。
好似那贴着颈上的湿哒哒的黑发,都是一片暖色。
荣宣意识慢慢回笼。
他松开青年,站直,擦了一把被淋浴浇透了的脸,哑声:“抱歉,你……”
声音又是一停。
有电话打了进来。
荣宣顿住,表情有些不太好地将手机拿出来。他低着头,额发和衣服上湿了一片,手也是湿的,按在屏幕上时,将屏幕都晕出了一片水色。
玉流光半阖眼喘息,不经意看见了联系人的姓名。
段汀——另一个气运之子。
荣宣看到联系人,面无表情将电话挂断。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屏幕有水,还是按错了,“嘟”的一声后,电话来到已接通页面。
玉流光目光凝起,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靠着墙,偏开头,本想压住喘息,可大脑缺氧的余韵仍在,玉流光忍了两三秒,痒意就逼上喉口,他迅速推开荣宣往外走,才敢把这压抑的喘息和咳嗽声放出来。
“咳咳——”
荣宣瞬间挂断电话,先将玉流光抱回房间,给他准备了新的换洗衣服,这才走到客厅去处理段汀再度打来的电话。
*
【你说段汀打电话来是干什么?】
房间里,青年贴近镜子淡声问着,苍白指尖按在酥麻的唇面,检查有没有被荣宣咬破。
镜子里的长发美人表情恹恹,唇一片玫色,唇角被人啃咬出一点不明显的牙印,那一片更红。
他检查完,用手托着苍白的腮,自言自语,“五个气运之子,荣宣和闵闻的愤怒值好降,其余三个,尤其是段汀,恐怕是最难降的。”
系统盯着镜子里的美人,片刻才道:【我相信你,你的任务从没失败过。】
玉流光冷淡道:【那不一样,恶人好当,好人难当。】
想到段汀,玉流光垂眼轻轻蹙起眉头。
段汀算他死对头。
他一直不太喜欢他。
当年他遵循剧情被认回祝家,跟着祝砚疏认识了圈里不少人,包括荣宣在内的一干同阶层富二代。
其中段汀,性格最恶劣。
傲慢,高高在上,瞧不起他市井出身,无数次出言不逊。
尤其是 他和祝砚疏谈恋爱那段时间,段汀简直像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冷不丁就要嘲讽他一句“这次准备谈多久?三天?”“我知道你只想利用祝砚疏拿下祝家”“求我,我帮你”
听得人手痒。
阴魂不散的东西,要不是为了任务。
他最后才去接触段汀。
愤怒值倒挺好刷,段汀的情绪很容易被他牵引。
谈了两周,他就跟段汀分手了。
刚驯化的烈犬,一被抛弃就立马张开血盆大口想咬人,玉流光一直记得分手那天段汀被气得眼眶发红的样子,简直像是想扑上来生咬他一口,连肉带骨。
估计恨死他了。
毕竟段汀曾经不止一次分享过那种情感纠葛吃瓜贴给他,告诉他他最讨厌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了。
玉流光轻嗤。
恨就恨吧。
降愤怒值而已,段汀这种情绪化的性子,反而容易找到规律。
*
另一边,段汀在电话里久久无声。
荣宣不耐:“怎么?”
“哐当”一声。
是酒瓶摔倒的声音。
段汀伏在沙发上,呼吸粗沉,醉得大脑有些发晕,他没有抽烟的习惯,焦虑时只能用喝酒来麻痹神经。
平时在热闹的酒吧喝一点还好,他喝不醉,吵闹的环境可以有效抑制思维发散。总好过在这种安静漆黑的环境里,好像所有负面情绪都一并涌了上来。
可笑他甚至不敢去酒吧喝酒。
听说闵闻就是在酒吧喝酒才被玉流光分手的。
段汀心道真犯贱。
都分手了,还想着这么一个满嘴谎话没有真心的人。
他垂着头,额发垂下来遮挡住了阴冷的黑眸,忽然捂住自己的额头,口齿清晰道:“我抓到那个人了。”
荣宣本来要挂电话。
听到这话 ,他瞬间意识到什么,“关锐?”
“嗯。”
“不是没有证据?”
“我找到了。”段汀喝了几大瓶酒,头脑却越发清醒,冰冷道,“他房间里全是玉流光的照片,包括打印下来的聊天记录,这些备份没有删。”
关锐,闵闻大学时期的兄弟。
就是他想撬闵闻墙角,故意让闵闻陪自己在酒吧喝酒,转头就打电话给玉流光,让玉流光顺理成章分手。
那之后,他几乎是缠上玉流光。
包括这次玉流光勾三搭四的真面目被人揭发,也是关锐私底下收集的证据,打包成文件一并发给了荣宣等人。
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有机会。
可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件事。
玉流光不在乎。
这些证据甚至是他故意让关锐找到的。
因为被人揭穿,也是剧情设定中重要的一环。
就算这个人不是关锐,也会是李锐、张锐来揭发。
这是必然结果。
提起这人,荣宣眼中掠过一丝厌恶,“我去处理他。”
段汀皱眉,张了张口,条件反射就要抢这件麻烦活。
可话到嘴边,他又阴晴不定地垂下漆黑的眼。
不,他凭什么要给自己找事情做?
他早不喜欢玉流光了。
他又不是他的备胎,又不像荣宣心甘情愿当舔狗,事情落到那个田地荣宣居然还偷偷把玉流光带走,带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段汀表情阴沉。
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这会儿清醒到堪称异常。
他想到电话刚接通时,不经意响起的短促喘息。
轻到像是错觉。
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
段汀愤懑地踹了一脚桌腿。
“随你。”他冷声,“毕竟我又不喜欢玉流光,这次搜集这些证据,只是看不惯关锐把我当傻子耍而已。”
他多此一举地解释,“你要当舔狗就去当,最好一辈子都把玉流光藏着,别让他出来祸害人。”
越说越过分,荣宣冷声:“段汀。”
段汀冷笑,“怎么,我说错了吗?”
“我开着免提,他就在这里听着。”
段汀手一抖,直接闭嘴不说话了。
“嘟”的一声,电话被人挂断,段汀后知后觉抹了一把脸,恼羞成怒骂了句“操。”
听到就听到,怂什么?
他说错了吗?
该心虚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彼时已经睡下。
荣宣轻轻推开门,室内关着灯,房门渗漏的光映在青年侧身轻蜷着的身形上。
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玉流光本来不想睡。
但他实在没事做。
所有电子设备早在一个月前就尽数被荣宣收走了。
没法靠自己联系外人,也没法用手机打发时间。
平时除了看电视,就只能给花浇浇水,然后睡觉。
荣宣凝视青年片刻,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将门阖上。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5,现数值 85。】
*
次日,罕见,玉流光醒来时荣宣已经去公司了。
要知道近一个月,荣宣几乎没离开过别墅,再多事务都是派人到家里来汇报,连带文件都是在书房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