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守眼中浮现些许阴翳。
“吱呀”一声,他站了起来,朝办公室外走去。
呼啦——
桌面单薄的文件被一道风吹起,飘飘然落在地上。
听到风声的季明守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早了眼飘在地上的纸。
办公室完全封闭。
窗户关着,窗帘遮在上面。
现在是夜里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明耀集团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整栋楼只有核心员工还在加紧办事,这一层楼中还亮着的办公室只有另一位董事会成员,以及他的。
风是从哪吹来的?
季明守定定看了一会儿,抬步走去,将纸捡了起来,按在桌上。
紧接着他转身,再次朝外走去。
——哗啦。
这次是窗帘被风吹起的声音。
季明守站在门口,和季家兄弟三四分相似的脸神情不定。
阴翳的黑色眼瞳倒映着翻飞的窗帘,哗啦一声,被阴风吹起的窗帘露出一片暗色的玻璃。
他站在其中,玻璃里浮现他的面孔,逐渐的,这张面孔从他的变成季昭荀的。
黑漆漆的眼瞳贴在玻璃上,平静而诡异地注视着他。
季明守转身去开门。
门把手像被冰块冻着般,又冷又僵,竟然完全按不下去。
这一瞬间季明守想到了祖宅的灵位。
又想到前段时间公司闹鬼时间。
那次他出差,正好不在公司,只听助理提过两句,说那时候季昭荀的办公室经常出现灰色的人影,整栋空空荡荡的大楼安静死寂,灰影飘在其中,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地的血。
他冒出一个想法。
——又闹鬼了?
季明守不再回头。
他拿出手机,拨打秘书电话。
“叮铃铃……”
默认铃声循环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音速很慢,时间像被无限拉长,季明守站在门口挂了电话,拨打同一层另一位董事会成员的电话。
没人接。
秘书不接,董事不接。
季明守按紧手机,缓慢地回头。
窗帘翻飞,发出的声音宛如暴雨天的十四级台风,呼啸宛如孩童在哭——他看见玻璃上倒映的那个人影,仍然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站得比直,面无表情,漆黑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
门咔嚓一声开了,季昭荀平静地飘到门口,看见在外向来维持着温良风度的季明守,竟然算是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
隐约间,还能听见他用愠怒的嗓音喊着同一层另一位董事会成员的名字。
季明守在公司有股份,占比却少许多。
他比较非继承人,当初的继承人是季昭荀的父亲,因此留给几位兄弟姐妹的股份一减再减。
这位董事会光看职务,甚至比季明守高。
所以季明守这种态度自然引起对方的不满,两人很快吵起来。
季昭荀回到窗边。
可惜无法碰到任何实物。
否则他可以拿起刀,扎入季明守的喉颈。
这样玉流光会消气吗?
———
庄纵在第二天一早又发来消息:【流光,看我买的纹身工具,我正在找视频教程,打算把流光的小狗这几个字纹在手腕上。】
玉流光正坐在裴述单车后座。
他抓着他的衣服,一手看手机,回复了个句号。
庄纵:【流光,你就让我纹吧,求你了。】
庄纵:【我好想把你留在我的身上。】
庄纵:【我是你的。】
庄纵:【流光,我是你的。】
玉流光:【随你。】
庄纵一看这两个字,都能想象他不耐的表情,更不敢纹了。
他关掉了眼前的纹身教学视频,掀起衣服去看自己腹部已经消失的赐字。
流光的小狗。
庄纵现在都能感觉到神经末梢留下的震颤。
冰凉的笔头在他腹部游走,几个瞬息而已,他就是流光的小狗了。
为什么马克笔那么容易洗。
下次药带个难洗的笔给流光。
庄纵自顾自想了会儿,放下衣服,开始搜什么笔难洗。
———
今天季昭弋没来学校。
罕见地,蔚池也没来。
要知道从前蔚池风里雨里都出现在学校,算是这一届最服众的学生会会长了,丝毫没利用自己的职权做些什么不利于同学的事。
玉流光清净了一天。
下午裴述来接他,对他打手语说要去拳馆,五点钟有一场下注会。
他已经准备好装备了。
玉流光:“你还去?”
顿了一下,他打手语——还去拳馆打这个?
裴述黝黑的眼睛看着他,固执点头。
——在庄家不是长久的。
他难得露出点远瞻性——我不喜欢住在庄家,我还是想自己挣钱给你花。
拿自己的钱给流光买东西,和拿庄建业的钱给流光买东西是不一样的感觉。
前者他能感觉到满足。
看着流光用自己的东西,他会愉悦,会兴奋,会心满意足。
而后者,钱花出去没有一点实感。
或许是因为太多了。
花了就是花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玉流光想了想——是想让我陪你一块去?
裴述用力点头。
——可以,走吧。
裴述换了家地下拳馆。
上一次的拳馆,他没有分出生死胜负,他违规了,已经被辞退。
这次的拳馆下注人没有黑色拳馆多。
馆长看他是明星选手,也不顾季昭荀下的死命令,还是破例让他进来了。
玉流光坐在了观众席最佳席位。
他身形高挑,身上还穿着薇尔的冬季校服,和黑色阴暗风格调的拳馆格格不入,几乎是一坐下,就吸引了不少注意。
离得近的看客注意到他,嘿嘿地凑来聊天,“你押谁赢?”
视线里漂亮的青年看都没看他,冷淡道:“裴述。”
“我也押他。”一听,看客自觉亲近,凑更近了,“这裴述上次不是在黑色拳馆违规了吗?我可算他忠实观众,每场都押他的,所以追到这来了,他很有搏斗精神,每次都不认输,总能赢,嘿嘿我都赢了好多钱了。”
“是吗?”
看客:“嘿嘿,那是——”
他声音一顿。
裁判还没说开始,男人余光扫见擂台上的裴述毫无预兆地冲到了警戒线边缘,戴着拳击套的手欲掀开眼前的线,一双黝黑的眼瞳如恶狗一样瞪视他。
——搞什么?
男人还没反应,耳边传来一句冷斥:“滚远点。”
他回头,鼻息嗅到了浅淡的白玉兰香味,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青年看向了他,不再是模糊的侧脸,而是再熟悉不过的正脸——
流连于拳馆的赌徒都忘记不了这张脸。
足够艳丽,足够夺目,也足够……劲。
他是那天站在擂台上,带裴述走的那个学生。
是那个戴上拳套,站在体型夸张的特种兵阿德面前的,季昭弋的男朋友。
男人浑身一僵。
他忙不迭收回几乎要贴住他的手和头,规规矩矩坐好,果然看见擂台上的裴述恢复了正常,放下了警戒线,回到了该站的位置。
男人崩溃地看了一会儿,偷偷把位置换了。
无他,实在怕挨打。
怕裴述下场了套麻袋揍他。
也怕玉流光扇他。
这场擂台赛裴述正常发挥。
对手不再是特种兵,而是和他一样辗转拳馆的选手。
在他舒适区里。
玉流光看了一会儿,打开手机。
季昭弋:【流光,明天上学记得多穿衣服。】
凌晨三点的消息,他没回。
蔚池:【昨晚舞会,遇到谁了?】
两人打架了,大抵都受了程度不一的伤。
所以今天都没来。
蔚池却没提这事,而是问他昨晚遇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