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却不能将真相告诉他,否则没办法解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谢夷淡声道:“昨夜我杀了那些死士,也算是跟对方结下了梁子,你既然也没有线索,不如留下来,说不定日后有机会引蛇出洞,找出你仇家的身份,你能复仇,我也能了结心头之患。”
柳牧之顿时又愧疚又感动。
明明昨晚谢夷是为了救他才会杀那些死士,是被他连累的。
可对方不仅没有责备他,反倒要帮他找仇家复仇。
谢公子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柳牧之感动得都哽咽了:“谢公子,啊不,谢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林知霁:……
什么叫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他算是见识到了。
第62章
林知霁很快就知道,谢夷所谓的把事闹大是怎么一回事。
谢夷上书,说是在江南地界发现了寇氏余孽。
顿时在朝廷引发了轩然大|波。
当初青州一事,寇氏暗中搞事,却意在复辟前朝,已经引发朝廷震动。
谢夷很清楚,皇帝可以忍受吏治腐败,忍受朝中明争暗斗、结党营私,甚至为了分权制衡,他有时还会默许一些事情发生。
他唯独无法忍受的,便是大权旁落、正统动摇。
寇氏所为,正是打在了皇帝敏感的神经上。
之后,连带着在檀州的寇家后人也跟着倒了霉,几乎被灭族。
可即便如此,寇这个字,依旧令皇帝忌惮。
尤其在如今叛军四起的时候。
叛军名不正言不顺,用军队压下去便是。
可是涉及到前朝皇室,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谢夷完全没有提被刺杀的事情,只说是在清溪城中发现寇氏的人。
檀州离清溪城不远,谁能担保寇氏不会将子弟藏到清溪城呢。
之后,谢夷更是以退为进,说因兹事体大,于是暂驻清溪城,听陛下吩咐再行处置。
这话一出,齐王差点把牙齿咬碎。
谢夷将寇氏摆出来,反倒成了他的护身符。
可想而知,谢夷如果此时死了,甚至是再被刺杀,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认为是寇氏报仇。
而且,在皇帝心里,寇氏被如此打击还未灭绝,甚至还能派人来复仇,只会更加警惕。
偏偏齐王还什么都不能说。
否则他怎么解释,自己身在上京,却能知道江南的事情,这要追查下去,他勾结江南官员的事情顷刻就会暴|露。
甚至江南官员也不能说,否则只会加深皇帝的怀疑。
齐王倒也派人试探了几句,却被一名翰林修撰质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这种事情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谁也不能打包票说寇家人就真的死绝了。
要是真惹了皇帝疑虑,到时候便不是派巡抚,而是派兵派将进入江南了。
如此一来,江南官场便不再可控,对齐王来说,绝不是好事。
所以,这种时候,他反而要给江南去信,不仅不让他们杀谢夷,甚至还得保护他,至少在这件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谢夷一定不能出事。
这信传到江南各官员府邸后,不出意外地惹了一地的咒骂声。
本以为对付谢夷是瓮中捉鳖,轻而易举。
谁知反被他摆了一道。
可官员们也没有办法,若是不想和朝廷彻底撕破脸,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地去清溪城拜见谢夷这位新任巡抚。
谢夷只靠这一招,便将攻守之势轻松逆转。
柳牧之听林知霁说完,简直是目瞪口呆:“谢兄,果真厉害……”
他想想,如果换成是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一招,甚至他都不会有谢夷这样的魄力留在清溪城。
林知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也是有很多优点的。”
“唉,林兄弟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柳牧之苦笑道,“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林知霁没有说话,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
柳牧之是真拿他当朋友,可他却无法全然地真诚相待,毕竟主角与反派天然立场相悖,林知霁站在谢夷这一边,便也只能狠心辜负这段友情。
林知霁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只能尽力补偿:“马上便是清明,虽说没法让你回江城祭奠亲人,不过江南水道相连,只能遥祭一二了。”
柳牧之心中一震。
他虽然每日都是笑呵呵,仿佛很乐观的样子,却只是将家破人亡的痛苦埋在心底。
而且父母出事后,他曾经那些整日围在他身边跟他吃喝玩乐的“朋友”瞬间就没了踪影,便是真心好友,也因家人担忧被他牵连,勒令不许再与他往来。
更别提生意场上往日那些和善热情的叔伯们,他父母还未下葬,便已经出手抢夺了他家生意。
柳牧之历经人情冷暖,早已不是当初天真单纯的性子。
可林知霁如此贴心地为他考虑,还是令他眼眶瞬间红了。
林知霁:……
他觉得自己更不是东西了。
因为他原本是替谢夷准备的,只是刚刚顺便提了一句,没想到竟把柳牧之感动成这样。
柳牧之吸了吸鼻子,一把揽住林知霁的肩膀:“林兄弟,你往后就是我亲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紧接着,便听见身后传来谢夷冷冷的声音:“想不到你们俩倒是一见如故。”
柳牧之被他的目光刺的发疼,下意识将手从林知霁肩膀上收回来。
谢夷虽然将他留下,却并没有给他任何优待。
柳牧之身上钱财不多,很快就囊中羞涩,好在有谢夷救济,他现在属于是吃人手短。
林知霁无奈地叹口气。
谢夷这已经不是醋坛子,是醋缸了。
他走上前去,安抚地握了一下谢夷的手,还没来得跟柳牧之告别,便被他揽进怀里离开了。
柳牧之看着两人的背影,纳闷地挠了挠头。
他是知道谢兄和林兄弟关系好,但……好兄弟会这么抱在一起走吗?
很快便是清明节。
家家户户门前挂柳,吃寒食,白日出门踏青,晚上则去水边烧纸祭奠。
谢夷也大方地给所有人都放了一日假。
最近因那些江南官员被迫来清溪城拜见谢夷,谢夷每日都得出门应酬。
这些官场老油子不好对付,因而谢夷忙碌不堪,两人都许久没有好好一起吃顿饭了。
于是林知霁便把这次踏青当成是约会,老早便找好了地方。
因为谢夷的计策,如今他们在江南安全得很,恐怕江南的这些官员比他自己还要害怕他出事。
两人便也没有带其他护卫,而是骑着马溜达着过去。
柳牧之原本也想跟去,却被松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柳牧之很莫名:“跟谢兄和林兄弟一起去踏青啊!”
松绿:……
他想到以前在清平院时,青黎总说他迟钝,真该让她看看柳牧之,这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迟钝。
他拍了拍柳牧之的肩膀,语重心长:“柳公子,我这是在救你,你以后就知道了。”
柳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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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霁骑着马在前面,谢夷则落后他半个马身。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穿过一片林子,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开满小花的山谷。
林知霁得意道:“这可是我专门问了本地人,才知道的好地方。”
谢夷知道林知霁讨人喜欢。
可眼下他笑吟吟地看着他,笑眼微弯,酒窝深深好似盈了蜜。
令身后的美景都失了颜色。
即便心志坚定如谢夷,此刻也像是被蛊惑一般,罕见地失了神。
林知霁牵着他的手摇了摇:“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谢夷回过神:“无事。”
他转身去将马栓好。
林知霁也没多想,将包袱解开,铺在草地上,又将食盒一件件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