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剧情高潮戏这几天都是阴天。
随着剧情的深入和揭幕,林凡星的心情也像这阴天一样,提不起精神来。
“林老师,抬一下脑袋。”化妆师托起他的下巴。
“好的。”林凡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着化妆师笑了一下。
今天的妆容明显见累,甚至画出了眼下两道泪沟,用力嘶吼地告诉观众朋友们“陈启”最近过得多么不好。可实际上林凡星这几天过得还不错,就是每每看到文娱新闻,都心惊胆战。
赵殷昂的作恶,完完全全属实。
这里面没有夸张的成分,蓝底白字的通告一出来只剩下最后不肯醒悟的粉丝做最后的争辩。他们叫嚣着要给赵殷昂筹款找最厉害的律师,要花大价钱挖出究竟是哪个人提供了虚假线索,然后纷纷诅咒那个“价格没谈好”的小明星反水。
这背后一定还有大佬的操作,那名受害人目前只公布了性别,其余的信息一律遮盖,有些词条里使用了化名。朱锋自然而然也涉案其中,连《U然星刊》都封了。
上辈子热度一路走高的U然就这样扑了,林凡星还记得他出车祸之前,U然仍旧霸占着全国网络杂志热销榜单的老大位置。那已然成为了最好的广告位,不管是封面还是内页都是流量。
昨天他们的拍摄进程又一次中断,倒不是因为乔家、秦家的事,是秦昕和林凡星作为拍摄过U然的明星同时接受了传唤。
警方的问题也不是很多,半天就结束了。每一个问题都环绕着他们联系U然的初衷。林凡星自然不能告诉他们真相,要是直接说“因为重活一世我知道这个杂志能火”,警方就要把自己往精神病院送了。
谁能想到呢,他和秦昕的突发奇想直接撞上了赵殷昂邪恶计划启动。
所以林凡星的回答非常中规中矩:“因为我需要钱,拍杂志内页可以赚钱。”
不缺钱的秦昕回答:“我当时正在准备复出,任何宣传渠道都要尝试。”
等警方传唤结束,两人坐同一辆车回到剧组,又看到了赵殷昂父亲委托律师发布的正式声明,宣布亲子鉴定结果为“非亲缘关系”,彻底划清界限,和原配赵以唯的离婚流程正在进行中。
林凡星点进了评论区,居然还有不少人在心疼赵殷昂!
[好可惜哦,这是被家族彻底放弃了吧?]
[我怀疑这是他们家族争斗的结果,赵殷昂父亲这一脉应该没斗过其他人,赵殷昂是牺牲品。]
[赵氏集团的原始股东们还在呢,恐怕就是有人给赵殷昂做局,为了给他爸使绊子!]
林凡星真相告诉他们实情,没有家族争斗,他不是牺牲品。赵殷昂并不可怜,上辈子他可是顺风顺水欺凌别人的人生,改变了多少人的生命!
“老师们可以挪步走位了!”
副导演喊了一声,林凡星和武建成一起站了起来。秦昕这时候才进化妆间,刚从医院赶回来的他急急忙忙洗脸化妆。剧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全场只等他一个。
“作业老师,可以降水看看。”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又喊。
内场下起了一场人工降雨,林凡星闻到了土壤的腥气。这让他回忆起他重生回来的那天晚上,太像了,就好像小飞也在现场,亲手指导作业老师和道具老师,齐心协力进行了一场原景重现。
14-1 家门口夜景内景兼外景天气状况雨
人物:陈启陈逸星,陈乌
陈启终于决定跟着弟弟走了。
但天空仿佛用这种方式责骂他,用一场瓢泼大雨来宣告他们的“不孝”。
陈启知道他们这样一走了之就是不孝,父亲陈乌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况且他还有一笔笔赌债在身。平时那些人可以堵他,但是当他们一次又一次把弟弟堵在巷口暴打,陈启受不了了。
天都漏了,雨水好吓人。
赌债越来越高就像这一场大雨。一开始只是雨滴,慢慢变成瓢泼,像一整盆的水倾泻而下。屋子里明明没有什么动静,可陈启的耳朵里快要炸了,玻璃上的雨滴声震耳欲聋,把他的勇气捏成稀奇古怪的形状。
真的要走吗?陈启忍不住又想。
和弟弟一起离开这里的念头一旦滋生就无法压抑,每时每刻想要挤进他的内心。屋里只亮着微弱的灯光,陈乌睡着了,他的手机倒是放在大腿上,小小的屏幕忽明忽暗,时不时自动换一个广告。
这是自己的父亲。陈启远远地看着他。
陈乌年轻过,他年轻时候绝对是高大英俊的,所以才有女人愿意养他。他吃女人活到现在,变成了一个枯瘦、一身酒气、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虽然他还没有到古稀之年,可身上已经开始散发霉味。
陈启觉得陈乌很臭。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把新鲜干净的空气污染,变得浑浊油腻。他死死地寄生在陈启和弟弟的生命里。
现在陈启就站在门口,等着陈逸星从屋里出来。陈乌喝醉了,弟弟不甘心一走了之,非要找出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再走。陈启说家里早就没有值钱的了,可陈逸星说不行。
“不行,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他留!”
陈启又一次煎熬起来,他希望弟弟赶紧出来,两个人远走高飞,否则每一秒钟的延长都是凌迟,都可以改变他的内心。而陈乌这时候翻了个身,踹翻了他脚下的啤酒瓶子,咣当,玻璃瓶里残存的马尿一样颜色的液体流到陈乌的脚上。
陈乌没有行,陈启却已经呼吸不畅。
快点儿,快点儿走。陈启不停地祈祷着,终于,卧室门一闪便闪出了陈逸星的影子,哪怕是阴影也能看出他的清瘦和清爽。他并没有两手空空,而是收拾了一个包,双肩包被他单手拎着,两只眼睛却亮得出奇。
哥,咱们走吧!离开这里!我们走!
陈逸星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破釜沉舟。可是等到他拉住陈启的手时,陈启的腿脚就不像他那么灵活,像生了根,像黏在了地板上,忽然间拽不动。
怎么了?陈逸星一只手压着门把手,一只手拉着他,两人微不可查的呼吸声开始放大。他两只手的温度不一样,门把手是潮湿冰冷,哥哥的手是温暖干燥,陈逸星又拽了一下,只差一步他们就能奔向自由。
陈启又一次动摇了。血脉之情又一次在他身体里作祟。
“你们去哪儿!手里拎着什么呢!兔崽子想跑!咳咳……咳咳!”
比雷声还要可怕的声音咆哮而来,陈启习惯性地打了个哆嗦,方才他听过的雨声都被陈乌呵斥了。陈乌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他身后,一只手拉着他,等到陈启回过头,看到一双暴突的红眼!
那眼睛里几乎看不出眼白,全是红血丝!
“你跑哪儿去!还敢跑了……咳咳……小王八蛋!”陈乌对陈启动手已经成了习惯,但这一次他的拳头被另外一个儿子拦下。陈逸星冰冷的拳头砸在陈乌的面颊上,再也没有顾及,砸得陈启顿时揪紧了心脏,眼瞧着陈乌的脸凹进去一块似的。
“你再碰他一下我就杀了你!”陈逸星一把将他推开。
就在陈乌重重砸到地面时,厨房的一闪窗户被风雨掀开了。无情的雨水裹挟小冰雹倒灌而入,夏天的风都吹成了寒风刺骨。陈启被陈逸星拽了一个踉跄,耳边是陈乌的吼声,手腕上是陈乌留下的痕迹。
“你……咳咳,你走了,爸爸怎么办?”
陈乌的一只手伸向了半空,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淋湿了。
明明陈启站在门口,但被浑身浇透的那个人仿佛变成了他。他顺着回忆深一脚浅一脚地看到了从前,自己是陈乌的儿子,邻里街坊都这样说。
“谁管你怎么办!你怎么不去死!”陈逸星嘶哑地低吼,这一刻他英俊的脸居然因为怒气而狰狞恐怖,“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要带我哥离开,以后我们也不会回来!”
“我要带着我哥远走高飞!你休想找到他!他是我的!你休想!”
陈逸星的情绪比倒灌的暴风雨还要疯狂,像风声夹杂着海啸。他转身又拉了一把陈启,没想到陈乌的那只手却伸向了他的那边:“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