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刘昌邑瞥了一眼,瞬间惊的张大嘴巴,《柳芳文集》刚才老师叫旁边的人柳芳,难不成这位老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梁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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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①引用唐卢照邻的《曲池荷》
第82章
卢老似乎看出弟子心中的疑惑,点点头道:“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江南才子之首粱柳芳。”
刘昌邑不淡定了,连带着对陈青岩他们的的目光都热切起来,转身对着粱老跪拜行礼,“晚辈见过粱大儒!”
“哎,不敢当不敢当,快起来吧。”
“晚辈拜读过您的诗集文章,那句: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实在让人惊艳不已,晚辈一直……一直很仰慕您!”①
粱老自然知道自己写的好,这是他十九岁时写的古体诗《苦昼短》,多少文人墨客都是因这这首诗认识自己。
卢老爷子捋着胡子嘿嘿笑,“柳芳啊,你在冀州能住几日?”
“大概住半个月就要去莱州了。”
“那我便卖个老脸,这些日子帮我指点一下弟子,他明年也该参加乡试了,兴许能跟你这几个弟子成为同年。”
粱柳芳没有拒绝,他这次出来的本意就是带弟子们游学,自然是都要见识见识。
“这几日我都会带着他们来府学,倒时有想要听课的皆可过来找我,也劳烦卢老指点指点我这仨弟子。”
“不嫌弃我这个老东西就好。”
陈青岩他们诚惶诚恐,能得卢老指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二人开始叙旧,陈青岩他们则被支去看书。
这藏书阁里有许多孤本好书,在外面都看不见,趁着有机会多看一本是一本。
刘昌邑则跟在三人身边帮忙介绍,脸上尽是羡慕的神色,能做粱老的徒弟这仨人一定很优秀吧!
其实陈青岩现在对自己的能力不太了解,他跟着粱老学了两年了,加上之前被罢考后自学的一年。
这三年间他自己觉得进步飞快,但碍于没参加过比试,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只觉得应当比普通的秀才强一丢丢。
所以在得知刘昌邑已经是禀生的身份后,姿态放的非常低,几乎以后辈的口吻像他询问府学的事,反倒弄得刘昌邑十分不自在。
在刘昌邑的印象中,粱老是恃才傲物的才子,他的徒弟也应当都是才华横溢的佼佼者,性格自然是高傲冷峻的。
结果这三人怎么看着比府学的学生还乖巧?
每次询问问题都带敬语,弄的他怪不好意思的。
滤镜有些碎裂了……
另一边粱伯卿和卢仲奇聊得兴起,二人十年未见几乎有说不完的话。
卢仲奇道:“你还记得张耀之吗?”
“记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入京了,如今已经坐到礼部尚书的位置,进了内阁,是天家身旁的红人。”
粱伯卿惊叹不已,“才十年就入阁了?”
“要不说他厉害呢,那时你还夸赞过他,说他有相才,如今看来你识人比我有远见。”
“官场上的事我又不懂,只是当时觉得这人非池中物,没想到竟然应验了。”
卢仲奇压低声音道:“你这仨徒弟,也都了不得的吧?”
粱伯卿摆手,“他们差得远。”
“能让你收为弟子,肯定不一般!”
“比起他们三个,其实我更愿意收另一个哥儿做徒弟。”
“哥儿?”卢老有些惊讶。
“是我这大弟子的夫郎,那小郎无论是头脑还是眼界都是这三人比不了的,而且还善农事,培育的良种被大司农都相中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能得你这么夸赞的人真不多见,我都有些好奇了。”
“可惜是个哥儿不能出仕为官。”
两人叹了口气,武朝历来是不许哥儿出仕的,一旦被发现就是欺君的重罪要砍头的,谁也不敢拿性命去尝试。
粱伯卿又提起另一位故人,“钱木舟现在如何了?我打算这几日抽空看看他去。”
钱木舟善书法,他一手行书写得出神入化,就是性格有些古怪,早些年粱伯卿还朝他求过几副字。
卢老愣了一瞬道:“钱木舟……他早已故去多年了。”
“木舟没了?!”
“是啊,走了六七年了。”
“他比我还年轻,怎么这么突然就没了。”
卢仲奇道:“听说是在酒坊喝多了,从楼上跳下来摔死的……”
“嘶……”梁伯卿满脸可惜,一代书法大家竟然这么早就走了。
“如今他的字可值钱喽,听说坊间私下有人高价寻他的字,一尺草纸价三十金,可惜我那会与他不熟,没请他提过字,不然凭这个也能发财。”
梁伯卿没好意思说,他倒是有不少钱木舟的字,两人性格差不多都挺傲的,当初相识后便一起创作过许多诗词。
看来回去得把那些纸好好保存起来,别被老鼠嗑了。
二人一直聊到晌午,刘昌邑带着三人去府学的的食堂吃饭,顺便给两个老师打了饭菜回去。
府学的食堂很宽敞,摆着桌椅板凳,每顿饭三菜一汤,有荤有素,主食是粟饭和灰面馒头,一顿饭十文钱味道还算不错。
吃完午饭下午三人继续泡在藏书阁,梁伯卿和卢老则要出门一起去见一位故人。
“青岩,你先带着他们俩在这看书,我们去去就回。”
“是。”
结果这俩老头一走就是大半日,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
藏书阁是禁止烟火的,天色晚了就不能在里面看书了,刘昌邑领着三人坐在外面闲聊。
“你们是哪里的人?都多大年纪了?”
陈青岩道:“我二十岁,青淮十六,青松十三。我们就是冀州本地人,家在龙泉县下属的小镇子。”
“龙泉县……”刘昌邑想了想,“你们那是不是有一口特别出名的泉眼?”
三人点头,青淮小声道:“山泉游记里写过龙泉赋,就是我们老家。”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我也不是冀州本地人,老家是田阳县离你们那不算远,是考中秀才后来府学读书的。”
陈青岩一愣,“我舅家也是田阳县人。”
“敢问贵姓?”
“姓李,单名一个呈字。”
“李禀辰是你表哥?”
陈青岩猛点头。“嗯!”
刘昌邑激动道:“哈哈哈,我与他是同窗啊!没想到你们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因为相熟的人,几人迅速拉近关系,刘昌邑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你们什么时候考的县试?”按说梁老的弟子,县试肯定得风光一把,至少得拿个县案首,为何从没听说过。
陈青岩道:“我和二弟现在还都是童生身,小弟连童试都没参加过。”
“为何不考?”
“我之前有事耽搁了,青淮是去年参加的县试,结果遇上春寒,考了一半就病倒了,刚好明天是大考年,我们打算一起参加。”
“去年的春寒确实厉害,听说我们县里都有学子冻死呢!”
几人皆有些唏嘘,青淮道:“县试还好,听说乡试要考三场每场三日,要在里面住九天才能出来,实在有些难熬。”
刘昌邑道:“确实如此,所以科举运气也很重要,乡试是在七月中旬开考,那会天气炎热,若是再挨着茅厕基本就没希望了。”
“为何?”
“你想想啊,上千名考生那几日都在茅厕便溺,加上天气热,臭味能把人熏死哪还有精神写卷子?”
三人一听皆是恶心极了,愈发觉得科举不易。
“但愿咱们都别挨上臭号。”正说着,梁伯卿和卢仲奇回来了,几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