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二顺马赶车去了后院,几人七手八脚的将成筐的蔬菜搬上车。
陈伯举着油灯站在一旁照明,自打春天的时候扭了一次腰,王瑛就不让他再干力气活了。老爷子闲不住就在府里干些杂事,名义上虽是主仆,其实陈青岩和王瑛早把他当成自家的叔伯长辈。
装好车后二顺道:“我先出城了,待会儿回铺子。”
王瑛拍拍马车,“路上慢点。”
“哎,放心吧。”
趁着他拉货的功夫,王瑛回屋收拾了一下自己,洗完漱换了身衣裳,将头发利索的束在脑后,插了根素色的簪子。
元宝还在睡觉,小孩贪睡如果不叫他起来,估计得睡到辰时才能醒。
王瑛叫婆子在屋里看着孩子,自己则跟相公一起去了偏厅准备吃早饭。
陈婶子这几年岁数也稍微大一点,自己一个人买菜做饭难免有忙过不来的时候,二顺的媳妇便跟着一起忙活。
王瑛也没让她白忙,一个月给两百文的工钱也能赚点零用钱。
吃完饭王瑛和林穗去了铺子,陈青岩待会儿还要去府学,府学的院长特地邀请他,去给其他没参加的乡试的学生们讲解乡试题目。
如今陈青岩在府学可出名了,毕竟是全国第三名,还是从冀州府学考出去的,府学里的学生不少人都把他当成榜样。
倒是陈青松压力有点大,前几年年纪小不在乎太多,自从大哥和二哥中举后,在府学里只要被人提总会加上他一起对比。
两个哥哥光环太过耀眼,显得陈青松就愈发普通,没办法他只能不停地学,生怕自己考得不好丢了脸面。
*
王瑛来到铺子的时候恰巧旁边两家的铺子也刚开门,平日对他们少言寡语的香油铺子掌柜主动上前搭话。
“您家这是准备又开始卖菜了?”
“是啊,天气冷就卖不动冰了,刚好庄子上的菜也下来了,拉来卖一卖。”
“您家可真是好买卖,冬夏卖的东西旁人都替代不了。”
王瑛笑着含糊过去,这人之前总是拿鼻孔看人,冷不丁变得这么热情还怪不习惯的。
田驹搬来梯子将招晃撤下换成菜铺的旧招晃。
马占东则把之前拆下来的台面都挨着架好,待会儿菜拉过来好往上摆。
收拾好铺子,结果一直等到辰时也不见二顺回来。
按说去年陈伯拉菜的时候每次都顺顺当当的,根本没被拦过车,总不能今年第一车菜就被人堵了吧?
王瑛有些着急,“小马,小田你们去城门口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二人不敢耽误,连忙跑了出去。
马钱子和田驹一路小跑来到东城门处,在城门口转了一圈没看见二顺哥,难不成是在城外遇上麻烦了?
“你带着钱没有?”
田驹从怀里掏了掏,“只有五十文。”
“够用了。”马钱子也带了五十文,凑到一起刚好一吊钱,他拿着钱走到城门口的小吏身边,悄悄把钱递了过去。
“有啥事?”小吏收了钱疑惑的看着他。
“问一下官爷,早上有没有看见一个拉货的马车入城,那车是棕红色的,车上拉的都是鲜菜。”
小吏一听眼神变了变,“那是你们家的货啊?”
马占东一听便知道二顺哥肯定是遇上麻烦了,“是我们东家的菜,今天准备开业用呢。”
“嘿,那可不巧了。”小吏压低声音道:“早上车进来时正好碰上巡城的卫兵,他们将这车菜扣下来了。”
田驹一听急了,“凭啥扣我们的菜啊?”
“这可没处说理去,那巡逻卫兵的头是赵通判的小舅子,你们就认倒霉吧。”
田驹还想再说什么,马钱子拉住他道:“多谢官爷。”这事不是他们能摆平的,得赶紧回去找东家!
两人马不停蹄的回到铺子,把打听到的事跟王瑛说了一遍。
林穗道:“他们拿菜也就罢了,为何还扣下马车和二顺?”
王瑛脸色沉了下来,心里已经猜出几分,定是觊觎他这菜,想要从二顺嘴里问出菜是哪来的……
这事他也解决不了,眼下之际只能求助侯爷了!王瑛拉住林穗的手道:“穗儿,嫂子求你件事。”
“嫂子你说什么呢?我这条命都是你们救回来的,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你快去侯府一趟,找侯爷说清这件事,求他帮帮忙。”
“我这就去!”
马占东道:“那我回去套车吧,若是侯爷不在府上,直接送郎君去军营。”
“好,快去吧!”
赵通判,六品官职,相当于后世的副市长,若真与此人对上,即便相公现在是举人身份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一刻钟后,马占东赶着家里的另一辆马车,接上林穗朝侯府驶去。
*
此时二顺被巡逻卫兵带到了附近的卫所,这群人不光扣下马车还将他也一并带了过来。
为首的卫兵总骑名叫薛旺,正是赵通判的小舅子,他还有个诨名叫薛一霸,仗着姐夫的关系在城中横行霸道,凡是他看中的东西就没有弄不来的。
这鲜菜去年他就听说了,但之前一直谣传菜铺的掌柜是王同知的侄子,所以他去年就没下手。
结果后来发生几件事,得知他们家跟王同知一点关系都没有,薛旺又动起了歪念头。
今天巡逻时恰巧碰上陈二顺赶着马车进城,直接连人带货全都扣了下来,目的就是问出这鲜菜的来源,他也想分一杯羹。
陈二顺稀里糊涂的被带了过来,被人绑住手脚关在了屋子里。
他本来胆子就不大,被这么一吓差点尿了裤子,不停的跪地求饶。“我们家老爷是举人,您放了我吧,这菜我们也不要了,就当孝敬您的。”
薛旺吐了口唾沫笑道:“举人啊,可吓死我了。”
陈二顺一听不敢再说话,蹲在墙角在心里默默祈求,郎君肯定会接他出去……
关了半个时辰,薛旺带着两个手下打开门进来,刚一进屋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
他们都是当兵的,陈二顺哪扛得住他们打啊,几拳就打了鼻口流血,眼前冒金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薛旺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拉起来道:“车上的菜是哪来的?”
“小,小的不知。”
“呸,骨头还挺硬,继续给我打。”
那几个人挥舞着拳头把他打到在地,又开始拿脚踢,把人踢的抱头求饶。
“行了行了,下手轻点,打死了怎么问出菜是哪来?”
“嘿嘿嘿,这不是习惯了嘛。”
薛旺踩着二顺的头道:“还不说吗?再不说小命就没了。”
二顺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嗬嗬声,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没说出菜是自家郎君拿出来的,只道:“菜……是在城外……驿站送来的……”
“放屁!去年老子就跟踪过你们家的车,之前赶车的是个老头,每次都是出去晃悠一圈就回来,在这糊弄鬼呢?!”
二顺痛苦的涕泪横流,“小的……真不知啊……您饶了我吧……”
薛旺皱眉,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骨头硬?寻常人被他这么一打一吓早就交代了,他居然还能抗住。
到底顾忌对方主人的身份没敢把人打死,不然少不了又得被姐夫念叨,叫人把陈二顺关了起来,若是明天还不说就把人丢出去,再找别的办法。
*
王瑛这边急的焦头烂额,终于在两个时辰后侯爷骑着载着林穗疾驰过来。
“侯爷求您帮帮忙……”
李穆道:“不用说了,路上林穗已经跟我说清楚,我先去给你们要人。”
“多谢侯爷!”
李穆单手将林穗放下马,自己甩着鞭子朝城东飞奔而去,王瑛和林穗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都是焦急。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林穗道:“马占东带我先去的侯府,侯爷不在府上我们俩又直奔军营过去,结果来的时候侯爷正好外出练兵去了,还是一个认识的百户帮忙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