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回到上京也该找地方念书了,粱老身体不好,若是天天教元宝读书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况且王瑛也不打算让他太过劳累。
刚巧上次茶会结识了几位夫郎,其中一位杨姓郎君年纪与他相仿,相公是工部给事中,家中有三个孩子,其中大儿子的年纪跟元宝同岁。
王瑛便问了他一句,孩子在哪读书。
这人倒是个热心肠的,直接拉着他给他介绍了一遍京都里的学府。
“如今京都比较大的学府有太学馆、博士苑和百业书院。
太学官是官办的,进去的名额十分紧俏,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嗣才有资格进去读书,而且还限制人数,五品最多能送进去一人,四品以上官员是两人,三品以上都是三人。
这么好的教育资源当然是优先给自家子嗣,也有孩子不争气的,只能让给族中有前途的孩子。
其次就博士苑,这个学府是世家创办的,服务的当然也都是世家子弟,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进去,姓氏才是叩门砖。
哪怕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要你是世家子都可以进去接受最顶级的教育。
最后是百业书院,这个是民间创办的书院,也是京都最大的书院之一,只要是考中秀才都可以来这里读书,但是束脩昂贵,一年三十贯读书费把普通百姓挡在了门外。
除了这三间书院还有小私塾,虽然束脩便宜,但教书水平参差不齐,稍微看重孩子的人家都不会把孩子送过去。”
王瑛自然是愿意把孩子送太学馆去,之前县试成绩没下来加上元宝年纪小,怕太学馆不收。
如今成绩下来了,刚好陈青岩手里有一个名额,王瑛便抽时间带着儿子去太学馆转转。
*
太学馆坐落在城东北方向,旁边就是御花园,听说皇上偶尔还会过来转转。
来的路上王瑛心里还有些忐忑,听说入太学馆还要经过考校,考试合格后才能进去,他怕元宝万一没考过被拒收。
到了太学馆门口,陈驹上前递上陈青岩的名帖,下人很快就开了角门。
王瑛拍拍儿子肩膀,“走吧,进去看看。”
父子俩跟随下人走进太学馆,映入眼帘的是几株翠绿的松柏,旁边是一块硕大的石碑,上面篆刻着论语劝学篇的句子,“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两人驻足片刻,引路的下人介绍道:“石碑上的字是太学馆的第一任院长所提,他也是武朝的第一位状元。”
继续往里走是一片清幽的树林,里面有凉亭石凳,偶尔能看见三三两两坐在树下读书的学子,看起来好不惬意。
王瑛在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武朝第一大学府,这个学习环境真让人羡慕。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院长所在的院子。
齐院长正在跟友人下棋,听下人禀报完,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篓道:“今天没办法玩了,我得去见一见新来的学子。”
“怕输就说怕输,哪来那么多借口。”友人不服气的捡起棋盘上的棋子。
“今天来的可不是普通人,你一直仰慕的粱柳芳,就是他父亲的师父。”
这人一听愣住,“是陈青岩的儿子?”
“对。”
“那可要好好看看了!”
不多时王瑛带着元宝走了进来,因为他有六品安人的身份,所以不需要行礼,只跟齐院长打了声招呼。
陈泽则恭恭敬敬的对齐院长作揖行礼。
“起来吧,多大年纪了,四书五经读完了吗?”
元宝道:“晚辈今年十二岁了,四书五经都读完了,今年参加的县试,排名第二。”
齐院长捋着胡子开口道:“《中庸》云: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然《大学》首章言:明明德于天下,必先治国齐家。一曰安守本位,一曰推扩功业,二者岂非相悖耶?”
王瑛一听顿时紧张的看向儿子,这就开始考上了?
陈泽先是斟酌片刻,然后不疾不徐的开口道:“素其位而行出自《中庸》第十四章 ,君子因其所居之位,为所当为。其精微在不愿乎其外之‘愿’字,非禁绝外在功业,乃戒慎心驰外慕之私欲。
譬如为农者精耕乃素位,然其孝亲教子已具齐家之实,此即《孟子》守约而施博之旨,故而素位非固守,乃尽伦之学。”
坐在旁边的那位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缓缓站起身。
齐院长道:“继续说。”
“明明德有次第,正合素位,《大学》八条目中,格致诚正修属素位工夫,齐治平属不愿外之自然发用。
曾子云:“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恰说明欲明明德于天下,正当从当下所处之位层层外推。一如阳明先生所言“薄博渊泉而时出之”,未有源泉枯竭而能奔流四海者。”
“素位者,明体也;推扩者,达用也。心如止水则万景昭彰,志守仁道则天下可运于掌。二经犹如月映千江,江有广狭,月无增减,君子求其止于至善而已。”
“啪!”后面的人抚掌道:“好一个月映千江,江有广狭,月无增减,君子求其止于至善而已,不愧是状元郎的儿子,后生可畏啊!”
齐院长也十分满意,“小小年纪居然能将四书五经理解的如此透彻,实乃不易。”
王瑛小心翼翼询问:“小子这是通过了吗?”
“明日太学馆休沐,待休沐结束就来上课吧。”
王瑛有些措手不及,记得杨郎君说太学馆十分难进,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通过了?
齐院长起身,赞许的拍了拍陈泽的肩膀,“当年陈状元的试卷我曾拜读过,文章写的确实够扎实,有深度,不愧为状元之名,此子有其父之风。”
“院长谬赞,犬子年幼,还需再好好磨砺才行。”
“粱老身体还好吗,听闻他来京都居住了?”
王瑛一愣,没想到齐院长竟然认识师父,“师父前年前大病了一场,如今身体刚刚康复。”
“在下仰慕粱大儒许久,可惜一直无缘相见,日后有机会可能要登门叨扰一番。”
王瑛自然是不会拒绝,“随时欢迎院长前来。”
叙了几句话二人便回去了,到了家粱老早就等候多时了,“怎么样,入学还顺利吗?”
“顺利!我原以为会很难,结果只问了元宝一个题目就通过了。”
粱伯卿道:“问的什么?”
元宝把齐院长问的题目和自己的答案复述了一遍,粱老听完点点头,“答的还不错。”
“齐院长还说仰慕您的名声,一直想要见您呢。”
搁在过去老爷子多半摆手说不见,他最烦跟那些正统的文人打交道,不过如今为了孙儿的学业,老爷子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哪天有空我自己去太学馆逛逛。”
太学馆每旬休沐两天,也就是说还有两天元宝就要去念书了。
不过有一点比较好的是,太学馆不像府学必须住校,若是家住在京都的可以走读。所以不用准备太多东西,王瑛只画了个书包的图样,让下人做了个比较现代的双肩背包,用来装笔墨纸砚。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瑛把这件事跟陈青岩念叨了一遍。
陈青岩听完道:“能进去就好,到了府学好好读书,莫要贪玩。”
元宝点头,“我会的。”
“若是有人欺辱你,也要及时跟我们讲。”
元宝嘿嘿笑道:“放心吧,府学都是读书人,不会被人欺负的。”
“那也未必,以前我和你二叔三叔在府学的时候,仗着家世欺辱人的,对平民秀才非打即骂,最后把人逼到退学。”
王瑛一听眉头也皱起来,“还有这样的事,府学的老师们不管吗?”过去从未听他提起过。
“管也管不住,有权有势的人,教谕们也不敢招惹。”
王瑛也担忧起来,“元宝,在太学馆里遇上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讲,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