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卖就意味着咱们手里的资金有限,他知道我想办钢厂,这样一来,他用这两根绳子把我绑在这儿了,还能给他全个好名声。”
乔苏想了想:“那他刚才说的三年之后,给咱股份,股份是什么?”
靳越群问:“他说了么?我怎么没听到?”
“说了呀,就刚才在门口说的,他给你房本的时候说的,说给什么,百分之五…”
靳越群失笑:“这话你也信?”
“那不然他说干啥?”
靳越群捋顺乔苏的大腿,让他坐的更舒服点:“我讨厌别人把我当傻子,潘伟在财务上做的那点手脚我都懒得提,无伤大雅,我想着潘鑫能听得进去我说的话,先跟着他干也行…你知道我原先最看中潘鑫什么?”
“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搞废钢的。”
靳越群的手指轻轻叩着沙发:“我看中的是背后扶他一把的那只手,现在那只手朝我伸过来了,他也没了价值。”
这才是靳越群最开始选中潘鑫的理由,他说了,他带着乔苏,他没那么多时间,他也懒得当一个好人,这世上,所有资源、权势,都是要靠去谋去争去抢的,资本的最初积累也必然充斥着算计和背叛,只有狗屎才会公平的分给每一个人。
乔苏想的比较少,事实上,除了他们刚来滨江时他短暂的为生计发过愁,后面靳越群就没再让他操心过什么事,靳越群也不想乔苏操心这些,回去给他拿了衣服,他又送乔苏回学校,让他好好上课。
三月底,随着国家领导人年初起的一路南下实地考察,深圳特区报率先发表了一篇“东方风来满眼春”的南巡讲话纪实,一时间,几乎全国所有官方报纸都刊印了这一长篇文章,新闻上的女主持讲着:“让一部分地区有条件先发展起来,先发展起来的地区带动后发展的地区……推动我国对外开放从经济特区向沿海、沿江及全面开放…”
这场讲话在那一年犹如春风席卷大地,就连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在看着报纸讨论,中国经济要进入腾飞的快车道的论断不绝于耳。
四月初,靳越群来接乔苏去汉阳饭店吃饭的时候跟他说,潘伟做假账的事情暴露,潘鑫大怒,将他赶回老家。
同时,他想聘请靳越群做鑫诚的副总,并一改之前的三年之约,现在就给他股份。
靳越群婉拒了,潘鑫开始还以为他是太年轻,想再谈条件,直到没两天,有朋友在酒局上跟他说:“王兴华王老哥我看现在是高兴的嘴快咧到耳朵根儿了,听说他找了一个得力的副总,现在正带着他跟市里的领导吃饭呢,诶?我瞧着那个年轻人原先就是在你这儿干的,叫什么…靳越群?”
“靳越群?”
潘鑫端着酒杯,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那人说:“是啊,任兴源钢厂的副总,听说是给老王签协议了,一年为期,厂子效益搞上去,他得百分之八的股权,搞不上去…”
“搞不上去怎么样?”
“这咱不知道啊,我看老王是真相中他,我还我听说那小子口气不小,一上任就跟老王要了销售、生产两大块儿全归他管,你别说,老王还真给了…!可见他能力真不一般啊!诶?老弟,那你怎么让他走了?”
那一刻,潘鑫的脑子里嗡嗡的,美酒佳肴天旋地转,靳越群怎么会去了王兴华那里?
不是王兴华教他的那招,说能绑得住靳越群在鑫诚继续给他卖命?
不对,不对…
潘鑫拿酒的手一个不稳,酒杯倒了,酒液洒出来,他突然地想,或许从一开始,或许从一开始这就一盘四个人的棋…!只有他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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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靳越群离开鑫诚,任王兴华创办的兴源轧钢厂的副总,他和乔苏的家也从滨江搬去了汉阳,他心里清楚,王兴华找他也带着自己的算计,但是,当人处于底位时,有时被算计也是一张入场门票,入局,才有破局的机会。
王兴华原来在汉阳的冶金轧钢厂做书记,和高鸿远是平级,后来机械厂转制民营,他接了下来,更名为兴源轧钢厂,在汉阳一众民营钢厂里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但他的困境却与许多民营钢厂遇到的问题一样,就是天天机器不停转,工人也不停转,就是盈利一年比一年差,一年年上百万的亏损像滚雪球,拖得他喘不过气。
他高薪挖靳越群过来,不惜签下股权协议,就是要抓紧时间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在一波波钢厂又要迅速崛起的浪潮下,他这个老江湖可真的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而靳越群一上任,就给了他诸多冲击,首先是大刀阔斧砍掉了车间里生产角钢,圆钢那些多余的生产线,提议集中资金上马焊管项目。
王兴华早上刚到办公室,就发现有不少情绪激动的工人已经堵在他办公室门口。
“王总!你给大家伙评评理!这怎么回事!那个靳总他才多大,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毛长齐了么!才上任一个月就敢辞退我们!”
“就是!我可是在原先国家管的时候就在厂子里干了,我爸还是先进职工!我也是干了十五年了老人了!他凭什么辞退我!”
李亚平是管人事的,他一边安抚着工人情绪,一边对王兴华说:“王总,您看,这小靳一来,就砍掉了几个分厂的生产线,说什么我们是‘样样做样样粗制滥造’,现在又要辞退工人,我怕人心不稳啊。”
王兴华看他一眼:“人心不稳,他娘的我一直往里赔钱,厂子就稳了?你是猪脑子?带他们上我办公室?!”
他对秘书说:“叫靳总来。”
靳越群早上刚好也在车间,他谈好的一个钢厂焊管生产线正在安装建设。
一进门,就看见五六个横眉冷竖的工人,又看见李亚平,他就知道怎么回事。
“小靳,我听说你要把他们都辞了?”
靳越群也不急:“王总,之前厂子盈利不好,就是因为我们被多条生产线拖累,钢铁行业,想大而全是不可能的,就是那些大型国企,像山钢,泰钢也做不到,我们要想在市场上抢占到一席之地,就要先做到专业化,拿出可以打出市场的拳头产品。我告诉过他们,愿意学的,欢迎,不愿意学的,拿钱走人,不知道是不是李总传达的不太到位?”
工人一听:“李经理刚才通知我们就是被辞退了,根本没说能留!”
工人也不是乱闹的,在钢厂干活还不是老板说让干啥就干啥,但早上李亚平去车间通知他们的时候,明明就是不由分说的让他们立刻卷铺盖走人。
“李亚平,这怎么回事?让你传个话也不会?你这个人事经理是干什么吃的!”
王兴华被他老婆的这个蠢亲戚气的要命。
“对不起王总,对不起,我……”
靳越群也没像刚才那样坐着了,他站起来,跟李亚平握手:“李哥,对不住,我这刚想起来,估计也是我早上没说清楚,我这心里操心着车间的事儿,往那边赶,看来下回我还是得亲自去李哥的办公室,坐下慢慢说,不然这脑袋真容易发晕了。”
李亚平连忙笑:“客气了客气了,我那儿有上好的普洱,就等你来,老哥给你泡!”
王兴华看着微笑的靳越群,知道靳越群这是知道李亚平他亲戚,不想他下不来台,他越来越觉得,原先在潘鑫那儿,还真是委屈了他。
三个人在办公室喝了会茶,李亚平看王兴华还有话找靳越群说,就先走了。
“小靳啊,不,不,靳总!你可是我高薪挖过来的副总,我在你面前自居一声老哥可以吧?”
“当然,王总。”
王兴华笑:“你知道你一上来就这么几大刀砍掉其他生产线,动了公司账上的一千三百多万的余款,上焊管,现在厂里可是好多人都对你步子迈这么大有点意见啊,是不是先放缓点?原先的先做着…”
靳越群说:“王总,我们能放缓,但是市场不会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