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不落(6)

2025-10-15 评论

  不过李姨被辞了他还是有点伤心的,毕竟她炒的小炒鸡真的很好吃。

  也就这一两年吧,靳越群换给他们煮饭打扫的阿姨总是换的很勤,一个阿姨待不到半年,就被辞了,好像靳越群就不想谁在这里久做,不过乔苏也不管这些,这些生活上的事都是靳越群在操心的。

  等他把抓来的小螃蟹和鱼分成两个桶,门口有人喊。

  “乔苏,我…!潘黑子,靳哥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潘黑子肩膀上架了个托盘,全是从饭店刚拿过来,还烫着。

  “我给你放桌上了啊,这羊肚汤烫的很,你慢点喝…”

  “知道,谢了啊。”

  乔苏看他站着没走:“咋啦,还有事?”

  潘黑子挺不好意思的:“乔苏,小时候咱们也一块玩过的,其实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潘黑子和乔苏老家都是平曲县的,当时潘家的嫂子是乔苏的一个什么远房婶子。

  “啥事?你别扭扭捏捏的行不行。”

  “…就是你知道我们家,我跟我弟脸上打娘胎里就有带下来的这块遗传,好多厂子一见根本就不要。”

  潘黑子说的是他左边半边脸,有一块黑乌青,他原来也不叫黑子,但大家都这么叫。

  “我听说靳家的厂子现在正要招人,大家都抢着去呢,乔苏,你能不能帮我跟靳哥说说,把我弟也招进去,先学个技术,他今年也不小了。”

  “那你直接跟靳越群说啊,我又不在他厂里。”

  “我这不是、”潘黑子挠了挠脖子,看桌上的四菜一汤,两个都是荤的,就乔苏一个人吃:“我这不是不敢给靳哥说么,上次我爸已经跟他说了招我进厂的事,我再说我弟,不知道靳哥会不会答应…而且靳哥…,我,我光看着他,没张嘴,心里就先发怵好几场了…”

  “哈哈,没事,他从小就爱冷着一张脸…!他就长那样,那回头我跟他说。”

  潘黑子见他答应,高兴地谢过乔苏,才走了。

  出门前,他看着乔苏慢悠悠地挑着菜里的牛展肉吃,屋子里凉气也舒服的很,他刚才只是站了一会儿身上的汗就落了,可看了半天,他压根都不知道这凉风是打哪儿吹出来的。

  唉,小时候不懂,他现在越大越能理解他爸说的那句话了,有时候这人的命吧,还真是打从娘胎里就注定了的。

  你看乔苏,就凭一个算命瞎子说的什么“命数”,就能让靳家这样的人家接到了家里像个小少爷似的养了这么多年,真让人没处羡慕去。

  -

  乔苏的快乐日子没持续几天,由于他每天乐此不疲的“早出晚归”,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河抓鱼,整天在外面野的没边,一块儿玩的都是十七八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乔苏很快就把自己弄得光荣负伤了。

  靳越群赶到县医院的时候,乔苏已经拍完片子了,崴着的右脚架在凳子上,老大夫正对着片子看。

  “怎么搞的?!”

  靳晓北他们当时听见乔苏喊脚疼的时候吓的魂都飞了,这会儿又看见他哥脸色不善,磕磕巴巴地:“踩着个石头缝,我当时撒尿去了没扶住他…”

  靳越群往下扫了一眼,不知道是在看乔苏的脚,还是在看乔苏因为疼抓住的靳晓北的手臂。

  靳晓北蹭一下就给乔苏的手赶紧扒拉下去了。

  “靳越群…!我的脚好疼!”

  乔苏本来就抹在眼泪,一看见他来,泪掉的更凶。

  剩下的几个一个个被靳越群的脸色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跟小鹌鹑似的挨个喊了靳哥就逃了。

  “舒服了?一天到晚出去瞎跑…!”

  “你还骂我,你知不知道我多疼啊,我的脚是不是要残废了?我刚才都差点疼晕了…!”

  老大夫砸着嘴:“小伙子,你的脚离残废还远的很,就是崴着了,看片子骨头也没事,下午回去歇歇就行了,给你开瓶红花油,让你哥回去给你揉揉,活活血,明后天就不疼了…”

  乔苏撇嘴:“他是我弟…”

  老大夫推了一下老花镜,也没听清,靳越群担心地问:“大夫,那用打石膏吗?他这儿还划伤了,会不会发炎?”

  “石膏?不用,你弟这也不伤筋动骨的打什么,哪儿划伤了?就这儿啊…?不流血不破皮的,柜子里有碘伏,你实在不放心给他脚背上沾沾就行了…”

  后头是个抱小孩看病的妇女,急得很,靳越群手里拿着一瓶红花油和两个沾了碘伏的棉签,背着乔苏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坐下。

  “真的没事啊?哎你要干嘛啊…!”

  “动什么…!没听大夫说要给你揉揉?先消毒,揉开了晚上就好了…”

  “那我不要你揉,有没有大夫能揉啊?我脚腕那么细,你手劲儿那么大,你再给我揉断了怎么办啊…”

  “我能给你揉断?”

  靳越群抬手,没落:“断吧,断了正好,我在家里养着你,省的你成天出去瞎野。”

  搓热了红花油的手掌贴上乔苏的脚腕,靳越群的掌心有薄茧,微微粗粝的、热热的,麻麻的,那股热乎劲儿慢慢渗进皮肤。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亏我刚才一摔就好想你了…”

  靳越群最看不得他哭,靳父从小就把他扔进了厂里,他初中没毕业就干遍了厂子里最脏最累的活,渣罐、冲床,做冲孔时虎口险些被钉穿,到现在都还留有个疤,但这会儿他握着乔苏的脚腕,一时该轻了重了都有点分不清。

  “怎么了这是,真疼了?”

  他赶紧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乔苏擦鼻涕。

  “你擦的好重,我鼻子都要歪了…!哎哎,你揉的能不能也轻点呀!我脚要断了…!”

  “已经很轻了…”

  没一会儿,一个端着托盘的护士疾步路过。

  “哎,家属,你这么给他轻轻摸两下有什么用啊,一点活血散淤的作用都没有,白浪费东西,他回去也得疼,你得这样才行,看,这样…!”

  护士把托盘往靳越群手里一杵,涂着红花油的手麻利地贴上乔苏崴伤的脚腕,靳越群还没出声,乔苏的惨叫就已经杀出来了!

  “啊——!护士姐姐!痛痛痛!!好痛好痛!”

  “大小伙子哪儿那么怕疼啊,忍忍啊,马上就好了…!”

  护士给乔苏揉了两下,又给靳越群示范了一下手法和力道,她那边还要给病人扎针呢,就走了,靳越群看乔苏虽然疼的龇牙咧嘴的,但脚确实比刚才能活动多了。

  “谢谢,麻烦您了。”

  护士前脚刚走,乔苏一个拳头就捶在他身上了。

  “靳越群!你哑巴了啊!我刚才叫那么惨你没听到?她的手劲比你大多了!疼死我了…!”

  靳越群坐下来,握着乔苏的手,把他的腿重新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手学着护士那样,刚贴上脚腕,乔苏就又捶了他一下:“你敢那样给我揉试试看…!”

  “别给我闹啊,这在医院里,”

  “我管在哪儿!我疼啊…!”

  乔苏又要哭,靳越群没法子,只好放低了嗓音哄他:“乖,忍忍,就忍一下,几分钟的事,听话…你还想晚上疼?”

  乔苏才不听他的呢,刚才护士给他揉,他没办法,换靳越群给他揉,乔苏就不怕了,稍微一疼他就叫,疼也不憋着,疼就打靳越群。

  等靳越群给他揉完了,他那皮夹克让乔苏打的快不能看了,额头上冒的汗比乔苏还多。

  对面还有陪怀孕的老婆来产检的丈夫,错了半个走廊,还以为靳越群那儿也是产科的,他只看见长凳上乔苏一个背影,再看靳越群那一脸的沉默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给人揉脚的样儿,觉得自己老婆那几个铁砂掌都是绕指柔了。

  给刚才的护士送了一兜水果,从县医院出来,靳越群背着乔苏,手里拎着他都是泥的鞋。

  “靳越群,刚才那个护士姐姐人真好,她那么忙,还来给我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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