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屏妖果真没有觉察到他真实的意图,而像是人格尊严被侮辱了格外生气地反驳:“小妖才没有窥探旁人沐浴的坏癖好!”
窥察闭上了数十对眼睛当中那只用来监视这间宫殿的眼睛。
还不够。
辛禾雪垂下眼睫,语意悠长道:“窥察大人,你真身在此,我怎么知道你的其他眼睛不会偷看我?”
窥察只会又怒又苍白地辩驳:“小妖不是这样的妖!”
“窥察大人,我倒是愿意相信你,”辛禾雪不急不缓地同他周旋,尾调微扬,已然带着点轻悠悠威胁的意味,“不过,带我过来的大人可不一定。”
辛禾雪:“你不闭眼,回头我就同大人说,你视奸我。”
他怕窥察听不懂,到后面还一字一顿地缓缓吐词。
石屏妖没听说过这个词,但他还能听得懂“奸”字。
辛禾雪原本想要装得像模像样一些,于是干脆在玉池边褪去了鞋履和足衣,谁知道那窥察直接受了刺激,数十对眼睛尽数闭上,“我没看!我没看!你不要告诉担生大人,小妖还想再活五百年……”
辛禾雪:“……”
还真好骗。
辛禾雪:“窥察大人,你可不要中途睁眼,须得我说可以了,你才能够睁眼。知道了吗?”
窥察:“哼,小妖不会耍这种不干净的小心思!”
被辛禾雪点化了灵识的草鱼,配合地在池中搅动水声,模仿人入水的声音。
他脚底未着一物,因而悄无声息地闪身出了殿门外。
只是才掀起眼,视线迎面撞上了恨真,这人好像一直在回廊外立着,不曾远离。
男人身量颀长高大,自肩膀往上的部分,被回廊的半卷湘妃竹帘挡住光,黄昏暗昧,面容看得不清晰,反而透露出格外危险的意蕴。
恨真不再伪装,他从廊边走到辛禾雪跟前,赤红色的竖瞳特征分明。
扫过辛禾雪裸白的足和手中提着的鞋履,恨真幽幽道:“……去找情郎?”
………
辛禾雪果真在水牢里见到了周山恒。
四周环境漆黑潮湿,稻草沤出阴冷的潮气,整个水牢只有高高的墙顶上开了一口窗,昏黄的光从窗户的栏木当中照进来。
周山恒估计是在保护行囊时,挣扎反抗受了伤,辛禾雪看见了他肩部和臂膀的伤口,血肉翻卷,因为环境恶劣,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已经开始溃烂了。
面容缺乏血色,唇部干燥起皮,听闻有脚步声前来,才缓缓睁开眼睛。
分别许久,再次见到心上人,又在如此境况之下,周山恒还以为是自己眼前产生了幻觉,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痛感却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周山恒下意识地想要靠近水牢那木椽围成的栅栏,一挣动向前,手脚处锁链就碰撞着更加勒进了血肉里,忽然瞥见辛禾雪后方跟着的人,周山恒哑声提醒,“禾雪,小心!”
恨真从胸腔中挤出一声轻讽的冷笑。
辛禾雪攥住了手中的文书,从文状上看,对方的身份确实就是江州许寿村的周山恒。
辛禾雪:【查周山恒的爱意值。】
K:【目前周山恒爱意值70】
其实几乎不用查询核验,辛禾雪已经瞥见了眼前这人手腕上系紧的两根红线,不是月老树用术法埋入脉络中的,而是真切的本应挂在树上的两根红线。
辛禾雪转头,“找医官给他医治,放了他。”
恨真轻悠悠点了点头,又笑道:“那么,作为条件交换,你就在他眼前吻我,如何?”
第68章 失忆(23)
没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
辛禾雪匪夷所思地看着恨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如果我不愿呢?”
恨真好整以暇地环臂,仿若事不关己,“那么……正好要过冬了,土寨里既缺柴火,也缺灯烛。我便令人将这穷书生烧了,骨制柴,身熬油,也算是叫他发挥这辈子最后的余热了。”
自杀戮而生出来的妖,是没有良知与同理心的,至于怜悯,那更是天方夜谭。
恨真神情浑不在意地说着残忍异常的内容,他还询问辛禾雪的意见,“你觉得这样如何?”
辛禾雪垂落身侧的手,细瘦指骨微微蜷起来,藏在大袖当中。
男人声线低哑沉缓,慢声问:“还是说,善良的菩萨有更好的法子?”
辛禾雪语气稍一松动,“我……”
“禾雪!”周山恒急急地喊他的小字,“不要答应这个无耻之徒!”
他极力想要劝阻,于是挣动了锁链,寒冷的铁索铮铮作响,在空旷水牢中产生了回音。
【周山恒虐心值+3】
辛禾雪本来想要再和恨真交涉一番,但听到虐心值的提醒,他心神微动。
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对恨真道:“若是我依照你的条件,你会真的放了子越吗?”
周山恒……
周子越……
这是那文书上清清楚楚记载的信息,足够让辛禾雪演得情真意切了。
周山恒急切道:“莫要信他!”
又安抚辛禾雪地补充:“禾雪,我当真无碍,你不必如此。”
在这样难堪的境况下,辛禾雪没有向他的方向看一眼。
水牢木椽栅栏外的石墙上烧着火把,视野浸在摇曳的红色火光中,周山恒能从这个角度看见辛禾雪的手在大袖中无声攥紧,他几乎能够想象到,等青年松开手,必然会留下发白的印子。
束缚囚犯的锁链延伸到了最远的距离,周山恒抓住木栏杆,心脏像是被攥紧了才会导致发酸发胀,这时候他已经不再去想为什么辛禾雪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和这个巨蛇真身的贼寇首领相识。
周山恒见辛禾雪眉眼的情绪微动,料想到了什么,无力地摇头道:“不、禾雪、不要这样,不要任他折辱你……”
【周山恒虐心值+3】
恨真听他一口一个禾雪,而青年称呼对方时还喊了小字,彼此叫得这么亲热,好似一对两心相许的璧人,恨真听得心烦意乱,“聒噪。”
赤红在他竖瞳中一闪,周山恒即刻被下了不能言语的禁制,只余空乏的口唇苍白地开合。
石壁上的火把摇曳红光,映在辛禾雪的侧脸,如同被温得暖了些的白玉,晕染薄红。
两个立着的人影,在周山恒身后的石墙上靠近、重合。
恨真亲吻起来更加像是一个畜生,一个没有世间人伦、没有礼义廉耻、只凭借一腔妖邪本性行事的畜生。
大手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把握住了辛禾雪的侧腰,窄瘦白皙的一双手腕颤颤地被男人拘到头顶,后脊稍微激烈地撞到墙面。
辛禾雪痛觉敏锐,眉间轻微不悦地压了压,他咬了咬对方的唇。
结果被误认为是主动相迎。
恨真吻得愈加深入,狂风骤雨一般卷席着。
囚牢中的书生被迫旁观心上人遭受折辱,锁链声丁零当啷,七零八落。
耳旁清晰响起的,是青年承受不住地,从喉咙间溢出的、支离破碎的低低声音,紊乱气息都仿佛濡湿了。
恨真血液中的恶劣因子彻底沸腾起来,食欲高涨,和辛禾雪唇舌交缠的时候更像是吞食,很不得将青年整个生生吞入腹中。
一吻毕,恨真克制住疯狂暴涨的食欲,松开辛禾雪,指腹轻轻揩过青年薄红的眼角。
一滴汪汪水珠,在恨真食指上摇摇欲坠,晶莹剔透。
转瞬间,化成了一颗白润珍珠。
【恨真爱意值+2】
恨真动作隐蔽地将珍珠纳入袖中,转而看向囚牢中的周山恒,“真是无用的凡人。”
不知道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周山恒的手掌已经攥出了深深的伤口,鲜血从掌心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像是斗败的雄鸡,额头抵着栏木。
辛禾雪蹙起眉,对恨真冷声道:“你如今可以放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