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锦程本来是想要打个比方,什么火焰妖怪都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眼中存在的。
辛禾雪眸光闪了闪,“你认识太初寺的僧人?”
步锦程诧异:“嗯?算是吧?之前不周山闹蛇妖患,你叫我去找太初寺报案。”
辛禾雪反应过来了。
这人是恨真口中那个——知晓旁人死了丈夫还厚颜无耻的只差毛遂自荐的上门小三,故作镇定又自称处男。
当然,通过恨真口中艺术化的处理,肯定给人破了不少脏水。
辛禾雪猜那一长串词句当中,“旁人”是指他,不然恨真不会这么和对方过不去。
但现在还不是核对身份的时候,辛禾雪道:“你去找太初寺的僧人,走水得蹊跷,不像是巧合或者蓄意人为。”
步锦程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显然听懂了辛禾雪口中的弦外之意。
“那你要到安全的地带等我。”
两人各自分了一路。
辛禾雪正顺着河岸那条街回去,但火势一路窜着蔓延,黑烟弥漫,他不得已掩着口鼻。
燎烧的火焰带来热量,对于水生动物来说,这种炙热格外不好受。
辛禾雪瞥了一眼护城河分渠,“……”
还是先找到周山恒吧。
与此同时,周山恒也在找他,双手绕在口唇边成喇叭状,“禾雪——辛禾雪——”
上方飘着浓浓黑烟,喉咙呛了两口。
他俯身咳了咳,视线在街巷四处扫过的时候,瞥见了白色的身影,“禾雪!”
周山恒目光与辛禾雪遥遥对上。
在他两三步之外,晦暗处忽而响起孩童的哭声。
从花灯铺子前的桌底下爬出来一个走失的孩童。
他又看见辛禾雪对他做口型,“小心!”
周山恒抬起视线,酒楼上方的棚架悬悬欲坠。
那本就是用彩色绸帛扎的,又系了好几只花灯,一点就着,木质架构已经被烧得炭火星子闪闪,再撑不住了,直直向下坠落!
小孩、彩棚、大火。
周山恒眼前的一切都乱得很。
他只来得及扯离那个孩童。
心中的最后念头是,幸好辛禾雪离得远些,棚架波及不到。
滚烫铺天盖地袭来。
天又好似下起了细微的绵绵雨,带来凉意。
周山恒瞳孔放大,护着辛禾雪翻了个身,堪堪躲过棚架。
那棚架竟然在下坠时,半空里奇异地悬置了几秒,正是如此才让周山恒捉住机会避开。
庞大的木质构架在他们旁边轰然坍塌。
有父母方才寻过来,将走丢的孩子拥入怀中。
【周山恒爱意值+3】
【目前周山恒爱意值已满】
周山恒的眉头皱得死紧,“太危险了,你何苦过来!”
他上下检查辛禾雪有无伤势。
那棚架为何会在半空悬置,辛禾雪又为何能够从数十步之外转瞬间出现在他身边,周山恒再清楚不过。
只怕担心有人发觉异常,会发现辛禾雪的妖族身份。
周山恒抱紧了对方,“你使用了灵气,可有觉得何处不适?”
辛禾雪脸色沉凝,他有些阴谋论地想到,方才那个情形,像是那带着业障的火焰,故意设计的陷阱。
如果他方才没有前来,焚烧的棚架正好能够砸中周山恒。
周山恒扯起辛禾雪的手臂,绕到自己肩膀上,还尚未将人扶起,就听闻辛禾雪轻声,“嘶……”
“可有何处受伤?”周山恒紧张地察看。
辛禾雪却抬眸望向街尾。
“太初寺的人来了。”他低声对周山恒道,“你先送我回邸舍吧。”
金色的梵文,如同盖地而来的禁制一般,拦住了深沉天空中的熊熊火光。
渡之面无表情地转头,只看见了青年依偎靠入书生怀中,埋起脸。
他是谁?
渡之头上香火烙印的戒疤发烫而疼痛。
胸口传来陌生又熟悉的悸动。
他想不起来了。
国僧了意唤他,“渡之。灭火。”
渡之低头,“是。”
………
周山恒面色异常难看,他盯着水中的鱼尾,眸底的担忧沉沉浮浮。
邸舍只有大圈口的木浴桶提供,可以容纳人鱼。
除夕的灯会因为一场走水而毁了大半,周山恒背着人回来,仔细检查,辛禾雪的双腿外表依旧光洁白皙,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在变幻出下身的鱼尾之后,雪白瑰丽的长尾上,尾鳍附近有着异常的红。
辛禾雪抬手碰了碰,两瓣鳞片脱落下来,底下是嫩红的肉。
周山恒的脸色已经沉郁得如同将要下雨的阴云,下颌也绷紧了,足以见得牙关咬得用了多少力气。
和周山恒的紧张相反,辛禾雪只轻声咳了咳,手掌心的两瓣白鳞放到周山恒手里,随意道:“送你了,可以求得好运。”
当然,他开玩笑的。
这鳞片,一旦脱离了真身完全褪下来,就不再有任何灵气附着了,只是普普通通的漂亮装饰。
周山恒想要攥紧掌心中的鳞片,却又连掌根都发软无力,他盯着鱼尾,“怎么会如此严重?”
当时棚架滞空时的几秒,辛禾雪出现在他身侧,周山恒第一时间护着对方翻了个身,除却衣衫沾到了街上焚烧的各种彩纸灰末,应当没有什么其他意外。
辛禾雪抬起湿淋淋的手,温热的水顺着他手肘滑落。
他抚过周山恒眉间,将皱起的眉宇揉开,“好了,我无碍。不过是那火焰里有业障,烧到了一些。”
辛禾雪之所以觉得那棚架是针对周山恒的陷阱,正是因为原本的火焰没有对他发难,而是在他出手让周山恒避免了棚架的危险之后,迅疾地咬噬了他腿边一口。
火光中赤黑色业障碰到辛禾雪的真身,凡人肉眼当然无法觉察。
周山恒从外面的医馆寻来了治疗烫伤的药。
粉状药末撒在辛禾雪那脱落了鳞片的红肉上。
辛禾雪静静坐在床头,只在药粉刚洒落的时候皱了皱眉。
其实这个烫伤痛感不强烈,毕竟严格来说,并非真正的烫伤,而是业障吞噬了一口他的灵气才导致的。
“先睡吧。”辛禾雪道,“这些药物于我不管用。”
周山恒肩背绷紧,好似要被他一句话压垮了,脸上褪去色彩,“那还会恢复吗?”
辛禾雪瞥了他一眼,逗他道:“那可能不行了,除非有太玄真元丹。不过这不妨事,两瓣鳞片而已,也不疼。”
辛禾雪:“先休息吧。”
………
辛禾雪睡醒后才发觉正月初一就下了鹅毛大雪。
厚厚的雪堆积在楼下,积得扫也扫不开,只能等日头出来了什么时候晒化。
只是不巧,年初一也不是晴天,而是持续的雨雪。
周山恒不在。
好像特意吩咐过,邸舍的小厮将一日的饭食都送到这间客房门外了。
辛禾雪等到日暮才看见周山恒回来。
他疑惑:“你去哪了?”
周山恒立在客房门口,袍服上的厚雪已经在一楼抖落过一番,但还是沾着雪花末,在房门口又再次拍打扫落。
他一双布制皂靴是湿漉漉的,好像跋涉了深层雪地,雪水融化了,但靴面没来得及风干就又沾湿了。
周山恒沉默地移到床边,“我找不到。”
辛禾雪:“什么?”
周山恒:“太玄真元丹。”
辛禾雪:“?”
周山恒:“我问过了城中的药铺和医馆,他们说没有。”
辛禾雪忽然想起来这是他昨夜随口糊弄周山恒的。
看来那些医馆和药铺应当不只说没有,说不定还会骂人有病。
辛禾雪诧然,“你是呆子吗?那是我昨夜开玩笑的。哪有这种丹药?”
周山恒眼底青黑,声音沙哑,“那你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