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台风过境,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分,一名提着啤酒瓶的酩酊醉汉,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酒巷子往家的方向走。
他满嘴黄牙,口齿不清地骂着,“衰婆娘,昨夜落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给老子送把雨伞!看我不打、打死你!”
他挥舞着手中的酒瓶。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艹!”醉汉低头看向如水蛭般吸附在他小腿的黑泥,“会动?这什么玩意?吓老子一跳!”
那滩泥巴拱起来,中央裂开一道深渊口器,里面是密密匝匝的尖锐鲨鱼牙,瞬间全部扎入醉汉的血肉中!
那名肥肠满脑的醉汉,被吞入口器的血肉顿时如溶解在浓硫酸中一般,变成了血淋淋的黄水。
最后这滩黑泥从窄道上缩回,藏进垃圾堆里,青砖上只留下漂浮着几缕血丝的污水。
它盘起没有固定形状的身体,挤着窝在一块天鹅绒软布上。
周围是连小怪物都会嫌弃的臭烘烘环境,只有这张软布上残余着一点香气。
那是辛禾雪以往用来擦拭琴弦的软布,但已经用旧了,丢进了垃圾站里。
小怪物看向远处的居安楼。
尽管它先天缺乏了大脑结构,但生物本能告诉它,它暂时还不能到那里去,最好也不要离开这个能掩盖气息的地方。
它能嗅闻到,这座城寨里,有一只比它强大数倍的同类,它很有可能会被撕碎。
但它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事实上它还没到独立捕猎的年纪,那群人把它挖出来时,它还在蚕食死去的母体的养分。
没有母体寄养,它很快会死去。
小怪物的口器张开,一排排鲨鱼牙塞满了这里,嗫嚅般动着。
“妈妈……”
它叼住了这张软绒布,像是叼住了安抚巾。
第168章 被害妄想(4)
辛禾雪忽然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朦胧的昏黑色。
他翻了个身,身下的弹簧床发出轻微的细响,推了推周辽,直到把熟睡的男人推醒过来,“你有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
昏暗环境里,周辽的深色轮廓摇了摇头,他的喉咙无法说话来回答辛禾雪的问题,连安慰恋人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凑前去亲了亲辛禾雪的唇角。
像是小狗黑乎乎的鼻子一样拱过来。
周辽似乎还想进行一个深吻,但在这之前,他莽撞的动作先磕到了辛禾雪的牙关。
“……嘶。”
辛禾雪皱着眉心,把紧张地上前观察的周辽推开。
周辽着急地比着动作——
我看看,出血了吗?
晦暗得只有窗帘透着淡蓝微光的房间里,周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色人形的影子正在摆动上肢。
被他这么一打岔,辛禾雪也无心研究到底刚刚是楼上楼下的婴儿在哭,还是他在清醒前的做了个噩梦导致的。
素色棉被底下伸出了长腿,踹了周辽一脚,“去开灯。”
周辽老实地离开床上,摸索到一旁的开关,墙上高处的白炽灯闪了两下,才稳定下来。
这个灯泡的瓦数不高,螺口和表面还蒙了层蛛网与飞虫的残骸留下的黑点,这里的气候潮润暖湿,昆虫很多见。
昨天打扫的时候遗漏了天花板的工作,后来太晚了也没来得及顾上。
辛禾雪抬头望去,发现了天花板中央有一大块的地方白色涂层剥落,露出了里面粗糙的深红砖墙和钢筋的痕迹,细微处横着几道破损裂缝,有电线凌乱不堪地垂落下来一小截。
周辽倏地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雷声、风声和雨声全都已经停了,窗外是烟波蓝的天空,带着清晨时分一点浅灰的色调。
天亮了。
辛禾雪掀开被子,他的肌肤裸浴在晨气在中,布着深浅不一的红痕,尤其是腰部、臀部和胸口,皆是揉搓的痕迹。
视线扫过胸前,辛禾雪额角跳了跳,周辽是不是昨晚清洗后又趁他睡着偷偷啃他了?
正想着,对方已自发地为他将两身衣衫送到床边来,一套是白衬衣和长裤,另一套是……
旗袍。
辛禾雪扯过贴里衣物,动作顿了顿,拿起了一旁立领斜襟的旗袍。
衣服对他来说只是蔽体和修饰,严格来说,样式种类不是那么重要,毕竟照着上个世界的古埃及传统的缠腰布形制而言,那里的男性都穿着“短裙”。
辛禾雪对旗袍也持同样的态度。
雪白的手臂穿过袖口,扯落的裙摆从腰部一下垂到脚踝。
他轻抬下颌,对着镜中的人整理斜襟的纽扣,立领的高度正好能够隐藏喉结,辛禾雪隔着镜面与周辽对视,“今天你出门雇个工人回来把天花板重新修整一下吧。”
[终于从小黑屋放出来了]
[咪咪咪,咪咪咪,一夜不见,甚是想念]
[臭男人把我们雪咪的腰都艹软了!这个腰线我摸摸,我摸摸。]
[辛禾雪,脱你衣服的人很多,给你洗衣服的有吗?嘘寒问暖的很多,能真给你雪中送炭的人有吗?追求你的人很多,愿意真心对你好照顾你的人有吗?平时说大话的很多,但有困难帮你的人有吗?所以用心体会,到底什么人真正值得知足与珍惜,反正我不是这种人,我只想脱你衣服<黄心><黄心><黄心>]
[别脱,脱了直播间又黑屏了。<怒>]
辛禾雪腰后靠着洗手台,对周辽勾了勾手指,“过来。”
等男人老实听话地走过来,他又神秘地用手指了指腹部。
周辽一头雾水,还是循着俯身低下头。
辛禾雪幽幽问:“听到了吗?”
周辽直起身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如临大敌,紧张得双手冒汗,他摩挲了一下掌心,比着动作——
我们有宝宝了?
你今天早上还问我听到婴儿哭。
原来,妻子早上醒来就是在暗示他了吗?
周辽这么想着,忽然想穿越回昨天晚上,把抵着辛禾雪的自己扒拉下来揍一圈。
他昨晚顶到了最里面,会不会对宝宝不好?
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周辽手语比完,赶紧抓握住辛禾雪的手,试图通过真挚的神情向妻子传达自己的焦急。
辛禾雪一时哑语,揉了揉额角,“你是真的笨还是装的?”
他真诚建议对方道:“你还是自己去医院看看你的脑子比较好。”
周辽不解——
那你怎么了?
肚子不舒服吗?
辛禾雪冷漠道出本意:“我饿了。快去给我做早饭。”
周辽昨天傍晚打包馄饨回来的时候,还买了肉和菜,放在了冰箱里。
他将要用的食材拿出来,房内没有厨房,这层楼只有走廊的另一端有一个大的公共厨房,走出去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辛禾雪。
直到周辽反手关上门,辛禾雪坐到藤椅上,叹了一口气,单纯地疑惑自言自语,“没上过学也该有常识吧?”
男的要怎么怀孕?
他连子宫都没有。
辛禾雪支着脑袋,视线抬起到半空时凝滞了一瞬,他撑着藤椅扶手起来,走到窗边,浅蓝格子的旧窗帘已经被绳带扎起来,拉开束到了两边,隔着玻璃窗,视野可以看到外面在大雨结束后水蒸气化成云的蒙蒙天空。
他的指腹塞进窗户与墙的缝隙里,钢窗的材质冰冷,正好能塞进两个手指的宽度。
他昨晚没有把窗户关严实吗?
辛禾雪抹了一下窗台湿漉漉的积水。
………
周辽有必须要出门的工作,并且工作场所在城寨之外,可能对方又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里找了个出租车司机或者酒店清洁工的伪装工作。
辛禾雪没有多问,他们之间除了三餐和做.爱之外其实很少有别的沟通,他也不在意周辽的真实身份。
有时候辛禾雪实在忍不了对方是个文盲的事实,想要教他多认几个字,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毕竟这里建的场景再怎么真实,也不过是游戏世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