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支漆黑的会发射出石头的武器。
那三颗石头打得它很痛。
所以只要有机会,它一定会把这个人吃掉。
事实上,人类不是它基因传承上食谱的最优选,套用到人类的逻辑里,他们就像是开胃小菜,不能像肉一样提供大量营养。
它还不理解,对于那个人的情感叫做仇恨。
漱漱的水声响起在淋浴房里。
它延伸出两个触角,搓弄绒布。
这一路上观察人类,它通过模仿知道了这样的行为叫做清洗,清洗过的东西是“干净”的。
所以把也把自己清洗干净了。
虽然它们什么都吃,同类之间也彼此吞噬,但往往干净又卫生的食物会更好吃。
它遵循自己的本能,来到“妈妈”的床前。
那些人把它从母体挖出来的时候,它还没有到出世的年纪。
它本来应该还在被母体孕育。
所以,它现在要回去了。
“妈妈……”
把它吃肚子里去吧……
妈妈没有反应。
小怪物歪了歪它不存在的脑袋。
没关系,它可以喂妈妈吃掉自己。
………
一道长影从床底爬出,如同薄纸片般竖立起来,定定地站在床边,身形佝偻,几乎只有一张干瘪的皮,脂肪早已流失而走。
血丝像是一张网,分布在他漆黑的眼瞳里。
每一颗眼珠都灵活地转动着,最终专注地注视床上的人。
辛禾雪双目沉沉地闭着,似乎是入睡前由于发冷,盖了厚被子,在夜半又觉得热了,他的双腿从被子底下探出。
小腿线条柔韧,肌肤光洁白皙,踝骨微凸起来浮着淡粉色。
立在床头焦黑的人伸出手,却又悬在半空中停下。
不知名的威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月光破入窗扉,黑影飘荡游进床底。
………
辛禾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发起了高热。
这两天天气潮湿大风,他可能受了凉。
昨天晚上的浑身发冷和乏力就是预告,他应该在昨晚睡前就伴水送服一剂退热散的。
就这么直接睡了一晚之后,症状明显加重了。
他到电视柜下的抽屉里寻找退热散。
辛禾雪记得是放在这里了。
但是翻来翻去,只有一些用不上的杂物。
周辽到底把药物箱放到哪里去了?!
额头的高热让他的脾气变得糟糕一些,赤脚踏在地板上还很凉,不得已,辛禾雪回到床边,穿好袜子和鞋,随手抽开了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
……怎么会放在这里?
周辽收纳的时候梦游了吗?
或许是他自己放进去的,但生病的时候,脆弱的病人是格外不讲道理的。
他将把今天一切的不幸运都推到周辽身上,直到对方重新回到家里给他道歉为止。
“有效期至1990/4/1。”
月初就过期了。
辛禾雪的额角跳了跳。
都怪周辽,比K还没用。
周辽应该回来,因为他会当面给对方解雇通知。
辛禾雪吐出了一口热气,他的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格外干渴。
趿拉着棉拖鞋,茶壶里的水倾泻入杯中,一杯凉水下肚。
辛禾雪的脸色忽而白了白,他冲入淋浴房,扶着洗手台开始干呕。
昨晚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了一点刚刚灌入喉咙的凉水。
水龙头的漱漱流水把残局冲走,他掬了一把水埋入掌中。
辛禾雪意识到自己必须去吃点东西,并且要买新的退烧药,或者干脆去看个医生。
脏衣篓里还有昨天的衣物,茶壶里是隔夜的水。
辛禾雪关上了房门。
………
清明节的氛围似乎还没有完全过去。
楼道里还有沉沉的香火气息,城寨窄巷里的地面只要隔三五步,就有从楼上飘落下来又被水坑沾湿的黄纸钱。
还有的直接挂在了半空拉扯的蛛网电线上。
辛禾雪拢了拢外套,低低咳嗽。
时候似乎还早。
城寨的早市街道穿梭人影,大人忙碌地抬起小店的铁闸门,早餐店铺则更早地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蒸煮,已经吃完早餐被大人牵着的小孩哭闹着不想上学。
“不要!不要去幼儿园!”
小孩子站在街头哇哇大哭,一旁的父亲束手无策地拿着孩子的书包。
“好了好了,再不走爸爸赶不上开工了。”
辛禾雪从他们的旁边街道走过,停在一家粥档前。
他看向墙面黄渍渗透的菜单,春季微凉的风穿过街巷,一张从街旁布告栏脱落的纸翻卷着扑在辛禾雪脚踝旁。
“嗯?”
辛禾雪弯腰拾起。
【南湾城寨花朵幼儿园招聘启事】
【南湾城寨花朵幼儿园,扎根城寨多年,一直为街坊邻里的小朋友提供温馨、快乐的学前园地。现因发展需要,诚邀充满爱心与热诚的幼儿教师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招聘职位:幼儿教师】
【工作内容:负责幼儿园日常教学工作,带领小朋友进行游戏、手工、唱歌等活动,与家长保持沟通。】
【招聘要求:1.身高177,2.擅长小提琴,3.落住城寨,已经成家,4.女性优先。】
辛禾雪浏览过过于精细的招聘要求,微微眯起眼眸。
他将招聘书折叠了两次,将这张纸塞入外套的口袋中。
辛禾雪走入粥档,桌椅简陋,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老板,要一份皮蛋瘦肉粥。”
………
“西医顾觅风”的大字招牌立在门外,红木门扉却紧闭着。
三张照片从桌子的一端推给另一端的何青鸿。
“喏。新目标。”
组织发展的新线人看起来不像是一名医生。
花衬衫烫棕色卷发,一双狭长丹凤眼藏进高挺鼻梁架起的墨镜底下。
长腿交叠着搭在桌面上,皮革鞋面锃亮,整个人身子斜靠着椅子晃悠悠。
何青鸿视线扫过对方,压低眼底的嫌恶,两指按压在照片上挪入自己的范围,垂眸扫了一眼。
顾觅风像是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听说中间那个人由七号带进来了,就在这座城寨里,叫你多留意。”
七号是周辽。
七、八、九是当年由一把手同一期收养的养子。
八号死了,现在七号也死了,活着的就剩下九号。
何青鸿看向中间那张照片。
他见过的,之前在出租车里放的报纸上。
照片比报纸上的清晰,眉眼差不多都能看清楚。
小提琴架在青年的肩颈上,面容柔和素净,眼睫低垂,落下一层浅色阴翳。
“目前他是最高优先级。”
顾觅风提醒道。
说完,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米色塑料时钟。
“啊呀……该去买菜了。”长腿从桌面上撤下,顾觅风站起来慢悠悠伸了个腰,“就这样,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他从抽屉里取出钥匙串。
那一串钥匙里,还夹着一个小巧的挂饰。
何青鸿之所以会留意到,是因为那个挂饰不符合逻辑。
亚克力吊坠,形状是一只Q版的雪白长毛猫,却拥有着天使翅膀。
何青鸿不关注卡通片,兴许是某种天马行空的夸张子供向动画里的角色。
顾觅风转了转钥匙串,“我要锁门了。”
何青鸿不发一言,直接转身正要离开。
“叩叩。”
红木门扉外传来轻声的咳嗽。
青年苍白面色,乌黑发丝披散到锁骨,他又向外瞥了一眼招牌,咳嗽时眼尾带着潮红的病气,“请问顾觅风顾医生在吗?”
“嗯……?何先生,你也生病了吗?”
讶然的语气。
何青鸿对上辛禾雪的视线,倏然攥住了手掌里的三张照片,直觉地藏进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