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声控灯亮起白光的一瞬间,顾觅风猝不及防遭到一推,背受力撞到墙上,枪口用了劲地,死死抵着他的下颌。
白炽灯在头顶无声照着。
雪亮面庞上,一双乌黑美人眸,幽幽盯着他,左腿更是屈膝抵在他双腿中间,控制犯人。
顾觅风视线控制不住地向下滑。
辛禾雪屈起来的左腿掀起了旗袍开衩,露出大片白皙肌肤,而抵着他下颌的这只手枪,也是从那里绑着的枪套掏出来的。
注意到他不安分的目光,辛禾雪加重了些力气,冷声但清晰地吐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拜托请狠狠审讯我吧,长官。”
顾觅风巴巴地看着辛禾雪,目露恳切。
其实除了计生用品,顾觅风还从城寨的成人用品店里,买了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直没拆封。
像他这种梦男粉,为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可都是有备而来的,和某些黑粉辱追完全不一样。
[其实被小猫拿枪威胁的时候,首先飘过来的是香气,然后才是子弹。当香气充盈着你鼻腔的一瞬间,颅骨爆裂的火辣辣感觉,已经不是疼了,是爽。]
[我是英专生,这就是M。]
“……”
辛禾雪蹙起眉。
顾觅风向下瞥,枪管漆黑,“我赌枪里没有子弹。”
“要是有呢?”辛禾雪平静对视,“你不怕我下一秒开枪?”
顾觅风:“牡丹花下死,来世续前缘。”
他全然不抵抗,“你开枪吧,反正弹出游戏了,我还是会追着你跑。”
想起了什么,顾觅风又严肃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来生我还能做你的小三吗?”
“我先投胎的话,应该能提前预约排队吧?”
辛禾雪上下扫了他一眼,干脆甩开了手,仿佛黏上了什么鬼东西。
枪支落地前,被顾觅风迅疾地抓进手里。
“果然没有子弹,我就知道你对我没那么无情。”
顾觅风检查了弹匣,幸福地笑了。
辛禾雪抬眸,“……只是因为打完了而已。”
一番试探,确认了顾觅风这种生物没有威胁,也排除了此人算计他的可能,辛禾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问顾觅风,“艾瑞克对谭娥做了什么?”
“你的新题目和艾瑞克有关?”
顾觅风挑眉。
辛禾雪否认,“不,但和谭娥有关。”
顾觅风:“难怪……上午的照片……”
他显然知道了什么内情。
辛禾雪道出自己有八、九成把握的猜测,“艾瑞克就在我家里。”
第183章 被害妄想(19)
杂物房最内里的货架上,一个个纸箱放着,打开时灰尘扬起在空中。
辛禾雪眼睁睁看着,有一只头顶两条长长触须的茶婆虫从纸箱里爬出来,窸窸窣窣,迅速地遁入了货架与货架底下的黑暗空间。
这种生命力和繁殖速度都相当惊人的物种,当你在光下发现一只的时候,意味着黑暗里已经挤不下了。
“啊。”顾觅风按了按额头,伤脑筋的样子,“应该听小黄的话,把这些箱子都清出去的。”
小黄就是在诊所打工还债的辍学大学生助手。
“……”
辛禾雪沉默了一瞬。
“北岛这种湿热环境,它们很容易生存和繁殖。”
他对顾觅风说。
顾觅风找到了目标,把整个箱子都从那层架子上搬了下来,“我是北方人,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蟑螂。”
大世界里没有严格的南北方说法,科技的高度发达让纬度带来的气候差异和四季变换无限缩小,尤其是中心城,这里的降雨近乎全凭人工,绿化带植物要么是三维投影,要么就是改良之后比空气凤梨还要耐活的物种。
顾觅风不像本地人。
辛禾雪侧目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
顾觅风望向他。
“……没什么。”
辛禾雪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顾觅风掀开纸箱盖着的外壳,拍了拍层层文件里的尘埃,“谭娥的病历本你拿走了?”
辛禾雪将病例本拿出,“在这里。”
顾觅风并没有收回去,而是把压箱底的厚厚一本日记本掏出来,放入辛禾雪手中,沉甸甸的实感。
“从1988年7月份开始看。”
几乎是一目十行,他的阅读速度很快。
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都像是精神污染,辛禾雪感到有一阵反胃的呕吐欲。
顾觅风并非是为了给城寨的所有茶婆虫一个家,才保留这些纸箱子。
他在搬入城寨后,拿到的第一个题目是。
【谁是艾瑞克医生最爱的人?】
城寨的人,消失了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到警署报人口失踪案。
所以这间诊所的上一任拥有者艾瑞克,所有的东西都还保留在室内,而门口已经贴满了水电费欠缴通知单。
为了解题,顾觅风在诊所的一个柜子里,找到了艾瑞克的日记。
如果从七月初的日记开始看起,首行字就是关于一个新搬回城寨的女人。
他写她的长发飘飘,写她走过时,长裙带着薰衣草洗衣粉的香气,皮肤在太阳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艾瑞克书写的时候,没有写出这个女人的名字。
他的日记更多地使用“你”、“我”来代称。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陌生男人的来信。
一篇书信体的暗恋日记。
“1988/9/10,你的丈夫遭到海难去世,你一定饿坏你伤心吧?我多想抱住伏在床头哭泣的你。”
“1988/10/2,那个维修工在你家逗留太久了,尽管你们什么都没做,我还是好嫉妒、嫉妒。你怎么能让陌生男人进入卧室呢?”
“1988/11/3,谣言让你很困扰吗?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地害怕有人在身后戳你的脊梁骨?”
“你终于来看我了,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沟通,你好像被咨询室里的装修吓了一跳,很特别吧?这是我按照你的卧室复刻的,每天晚上躺在这一模一样的床上,就好像你和我睡在一起。”
“但对你来说,我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不甘心、不甘心。”
如果只是初次见面,“我”怎么会对“你”在家里的一举一动、家里的一切事物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他简直是生活在谭娥家里的一个孤鬼。
谭娥的一举一动,他都立在房中冷冷地盯着。
越是看到后面,艾瑞克的字迹越是乱,字形潦草,书写力透纸背。
辛禾雪恍惚间发现这些纸好似被水泡透了,拧一拧都能滴滴答答地下雨。
隐藏在笔画之间的癫狂和恶意,凝结成水珠森森地渗透出来。
大量笔迹内容有关于臆想、跟踪、窥探……
到后面更是不加掩饰的露骨。
“我刚搬过来的时候,还在药柜里发现了大量γ-羟基丁酸和氯胺酮。”
顾觅风的话音拽回了辛禾雪的心神。
诊所不做手术,如果有手术,就推荐到外面的医院去——
这是所有城寨医生的共识。
γ-羟基丁酸和氯胺酮,这类用于手术麻醉的药物,在诊所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但是除了麻醉和镇静,它们还有致幻的作用,毫无疑问地,被用在了艾瑞克的催眠治疗里。
这个魔鬼大约是既谨慎又疯狂地,在日记中一字不写这个女人的姓名,却又笔触清晰地写下了作案手法,沾沾自喜,陶然自得。
几张购物的单据从日记本里掉落下来,货物是外文名字的微型摄像头。
日记还有记录的最后一天,是在九八年的年末。
“你邀请我上门为你进行催眠治疗,亲爱的,我真的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