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路阳插着兜围在辛禾雪身边,下楼梯一会儿走左边,一会儿走右边,转得像是个陀螺。
“辛禾雪?辛禾雪?别不理我。”
见他好像错步有摔的趋势,辛禾雪倏地拽了路阳的后领子一下,吐字:“看路。”
“噢。”
发现辛禾雪是真的生气,路阳见好就收。
一直到回到电厂的筒子楼,也没看出来辛禾雪有心情好转的趋势。
路阳推着自行车,没回自己家,一路跟着辛禾雪到楼下。
前方的辛禾雪终于站定步伐,路阳心情一松,“我就剩英语和生物的作业没做了。”
表现好吧?
他中午午休没睡觉都在写作业。
辛禾雪对林鸥飞说:“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去吧。”
林鸥飞什么也没表示,识趣地自己先上楼回家了。
三楼走廊过道的阳台,放着一盆万年青。
路阳这时候想起来有什么不对了。
入秋后白天越来越短了,街旁的路灯亮起来,映照出一片零碎树影,横亘在两人之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和我说?”辛禾雪双目安静地看着路阳。
他的表情看上去平和柔静,路阳反而无端感到压力,他大咧咧的面容收起来,喉结微滚,“什么?”
辛禾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苗灵今天放学的时候来找我说了。”
路阳站在原地,声音沉了下来,“嗯,所以呢?”
为什么这么紧张那封信?为什么对他生气?
是觉得他断了鸳鸯线?
辛禾雪喜欢苗灵?
光是这个设想,路阳心里就被挖空了一块,血肉痉挛,一阵一阵地抽缩。
辛禾雪蹙眉,“你为什么要隐瞒?”
他讨厌路阳对他说谎。
原本的路阳一直对他保持全知的毫无保留的状态,意味着这个人对他完全敞开,没有秘密,完全忠诚。
辛禾雪享受这种状态,虽然这种心态有些异常,但路阳的表现就让他感觉好像路阳是属于他的。
辛禾雪不觉得自己长大的过程中缺乏了什么,所以也无法溯源这种心理状态的起因。
但无法否认的事情是,确实只有绝对的操纵才能带给他额外的安全感。
他知道路阳永远都不会伤害他,路阳在他这里,不是一个人的概念,而是一个安全角,一个漆黑安逸的纸箱子,一项不被违反的秩序。
但是从夏天开始,一切就变了。
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含糊不清。
辛禾雪像是一个爱好拼图的孩子,将整幅拼图拼好之后,才发现最中间少了一块,不知道弄丢在哪里了。
路阳的变化就是这个计划之外丢失的碎片,是保质期迫近的罐头,是撕开一看发觉早就被捏碎的方便面。
这种失序感让他很不舒服。
辛禾雪暂时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不能完美解决的事情会被他暂时性放置。
他向路阳道:“你先把信给我吧。”
下午苗灵说到上周将一封信交给路阳要求转递,当时辛禾雪给出的解释是他还没有拆开来看。
所以辛禾雪的预想是,先解决了前一桩事情,他应该在阅读之后回一封信表达谢意和拒绝。
之后再考虑路阳的问题。
“没了。”路阳站在树影里,看不清面色,“那封信我不会给你。”
辛禾雪眉头解不开,“没了是什么意思?”
路阳喉咙发涩,“随便你怎么想。丢了,烧了,不见了。”
三个可能里藏着一个正确答案。
但是如果辛禾雪喜欢苗灵,答案是什么根本都不重要了。
少了一封他弄丢的情书不会影响结局。
“但我不想促合你们,所以信不会给你。”
路阳后退了半步,直接跨上自行车,背对着说:“要是你喜欢苗灵,你就直接答应她吧。”
“你在说什么?”辛禾雪直觉不对,“那是吴可儿……”
然而路阳已经骑到街的转角了。
………
第二天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辛禾雪脚刚一落地,就迎来一阵头重脚轻。
昨天因为想着事情,骑自行车快了些,路上风也很大。
他现在四肢逆冷,又摸了摸额头的温度,多病成医,辛禾雪判断自己可能是换季感冒发烧了。
但是庄平四五点钟就出去跑出租了,加上这段时间辛芝英医院的事情很忙,家里没有人,他从卧室来到客厅的时候,只有便利贴提示他锅里有粥和包子。
辛禾雪在阳台草草洗漱,凉水黏在脸上引起一阵寒颤。
揭开锅,是瘦肉粥和两个叉烧包。
他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粥就不吃了,只接了杯温水配退烧药服下。
叫林鸥飞帮自己请假,辛禾雪准备换套衣服再去医院。
估计是药效上来,或者是发烧导致四肢乏力的缘故。
辛禾雪手脚沉重像是灌铅,忍不住缩回被子里睡回笼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他听见外头传来拍门声,响声急促。
好吵。
辛禾雪翻了个身,眼皮透见外面亮晃晃的光。
中午了吗?
他冷得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升温的皮肤卷着被单都像是砂纸摩擦。
“吱嘎”一声,窗页推开,风吹进来很快又停息。
有手贴过来试试他的温度。
浴室响起哗哗水声,之后是冰凉的毛巾。
像是有胶水黏住了眼皮,辛禾雪睁不开,凭直觉捉住了身边的手。
他浑浑沌沌地喊道:“哥哥……”
“诶,就这么喊。”熟悉的嗓音响起,称心欢喜道,“我是你路阳哥哥。”
烦人。
想来吵架吗?
高温把他变成了没耐心差脾气的坏蛋。
辛禾雪哑着嗓子宣布:“路阳,我把你放生了。”
放生后他还要残忍地下达指令,“现在滚蛋。”
“不滚。”
路阳说。
不但不滚,反倒亲热地黏上去。
辛禾雪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推开对方凑过来的脸。
路阳趁辛禾雪意识迟钝,亲了亲他的手腕内侧,“主人你忘了,我叫傻蛋,不叫滚蛋。”
第231章 钟情妄想(29)
生起病来的辛禾雪,没有平时的聪明劲,和人说话的时候回答还会慢两拍,像是那种走路会同手同脚顺拐的猫猫虫。
但是你是绝对不能笑话他的。
非但不能笑话,还要事事都顺着他,最好是能够让猫骑在人头上才好。
这样才能叫辛禾雪满意。
不过,也有反骨到路阳这样的,非要获得邦邦两拳。
“水。”
辛禾雪卷着被子,嗓子烧得有点哑。
路阳到客厅里接了水来,辛禾雪缓慢地撑起身,乏力的四肢酸痛,他一双烧得眼尾透红的眼睛望向路阳,还有着荡漾未烧干的水光。
水杯递到眼前,路阳故意道:“你得跟我说什么?”
“……谢谢。”辛禾雪有气无力。
路阳竖起食指,在对方面前摇了摇,“不对,你应该要说——”
他捏了捏嗓子示范:“谢谢路阳哥哥。”
辛禾雪幽幽抬眸盯了他一会儿,“到底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挨了两拳揍,路阳舒服了。
他给辛禾雪贴上退烧贴,又伺候辛禾雪喝了水,像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忙前忙后从衣柜里给辛禾雪找出薄外套,问辛禾雪要不要去医院,他背他过去。
这种事情,路阳最擅长了。
“不想去了。”辛禾雪神色恹恹,靠在床头的身形单薄,“我早上吃过药了。”
去医院的话无非是打针,能好得快一些,可偶尔病假也是高中生难得的休息时间。
生病的时候,人的思维会变慢,辛禾雪也会偶尔犯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