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用完一定要还回来,老爷子就这么点儿念想了。”云穆清补充。
吕百城不耐烦道:“还用你说?你这孩子就是墨迹,不如大宝子爽利。好了好了,我这边复印一份文件,照片会还给老爷子的。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云穆清其实是想问问自己家人如今什么情况,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觉得不太好总麻烦吕百城,于是道:“没什么事了,姑父。”
吕百城哼笑道:“哦……没什么事了?那行吧,我挂了!”说完就挂了电话,毫不留恋。
云穆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便宜姑父对自己跟对大宝子感觉都不一样呢?
“咋样啊?”大宝子还在被窝里,懒得出来呢。
云穆清道:“姑父答应了,一会儿让小周来取照片。”
席于飞又问,“那你家里人现在咋样了?没问问?”
云穆清:……
“没,没好意思,感觉总麻烦姑父。”
席于飞恨铁不成钢,“电话都打了,钱都掏了,顺嘴问一句你能怎么着?再说了,不麻烦他麻烦谁?马科长?那也行,要不你打电话问问马科长?”
“算了算了,”云穆清连忙摆手,“上次见他们挺好的,下次再说吧。”
席于飞知道一时半会不能让云穆清变成社交达人,也就不再说这些,“我想吃汤面,玉玉,加个煎鸡蛋的那种。但我现在又觉得睏,怎么办?”
云穆清叹气,“你先睡,睡醒了我去给你买汤面。”
席于飞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云穆清知道刚才那个回答没有满足这位大宝子,绞尽脑汁道:“要不我现在去买?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我睏的不行,怕吃不下那么多啊。”席于飞也有些纠结。
他是真的睏,昨天晚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事儿,死活睡不着,等睡着了也没睡踏实,有动静就醒,有动静就醒。
云穆清终于想出第三个答案,“那我也去买,回来你醒着就吃点儿,睡着了我就吃了呗。”
“多放些汤,把煎鸡蛋放汤里!”席于飞提醒,“快点儿去,我忍着先不睡!”
云穆清明白了,“那我回来叫醒你吃鸡蛋喝汤,吃完你再继续睡。”
席于飞眉开眼笑,“好了好了,赶紧去买吧!”
梅雨从外面吃了早饭回来,一进门就被辣眼睛了,“不是,大宝子,你病了?”
好家伙,这是个什么牌子的祖宗啊,裹在被子里死活不出来,吃个饭还得让人喂?
席于飞不搭理他,吃了鸡蛋喝了汤,让云穆清端水过来漱口,这才舒服的往被窝里一躺,“别吵,我要睡觉。晚上你嗷嗷打呼噜,我压根睡不着。”
“不可楞!”梅雨都气破音了,“我睡觉从不打呼噜!玉玉你是小丫鬟吗?还是他家童养媳?你把小时候折腾我的劲儿拿出来啊,抽他!”
“好了好了,他要睡觉了。”云穆清好脾气的劝,“你赶紧去打牌吧,我得把面条吃了,要不一会儿坨了。”
梅雨抬手指着他,手指头直哆嗦,显然是想要表达一下比较浓烈的情绪。不过最终没说出来,只是冷哼一声,抓了帽子走了。
他们这边招待所跟附近村子采购了些羊,不少人都跑去看杀羊,顺便买些羊肉什么的。尤其是车上的餐车大厨,寻思买点儿羊骨头炖萝卜汤,比清汤好喝,也补人。
梅雨是打算再多买点儿羊肉的,上次扛回去的羊被亲戚都分完了,这次也不多买,够自家人吃就成。
这边的土地不好种植,能养活的就是玉米荞麦土豆子这种耐旱的作物,家里养鸡都不知道给鸡吃什么,毕竟鸡是吃粮食的。只有羊,可以放出去吃那些草根灌木,还能吃玉米叶子玉米杆,十分好养活。
这边每个大队都会养羊,养个二三十头,母羊舍不得杀,拿来配种生小羊,产羊奶。公羊会交到供销社算指标,偶尔也会被周围一些单位采购,换取各种票。
主要是最近眼瞅着就要到小寒了,小寒原本习俗是家家户户都煮个羊汤喝,毕竟在北方,小寒是最冷的时候,小寒一过就是二九三九,冷到手抖。
羊肉驱寒,是很适合冬天喝的。
小寒之前,很多单位都会想办法采购些羊肉,这边是因为离村子近,再加上平日里也没少去村里采购,所以每年几个村都会凑个十多头羊给铁路这边的招待所。
羊都是杀完送来的,已经剥掉了羊皮。羊皮也是能换钱的东西,硝制好了做成羊皮袄,比棉花还暖和。
梅雨抢了个羊腿,美不滋儿的扛回去,进了屋再次无语。
云穆清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正往暖气上面晾,其中那红色的秋裤一看就不是他的款。
“你……”梅雨一言难尽,“你是不是跟席家签了什么卖身契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流行旧社会那一套,你可以去告他!”
云穆清奇怪的看了梅雨一眼,“顺手的事儿,哦,我没有给你洗,因为你没洗澡没换衣服。”
“那我现在就去洗澡!”梅雨眼睛一亮。
“我都洗完了,”云穆清晾完衣服把盆子往床底下一塞,“睡一会儿?”
“你问我呢?”梅雨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我不睡,我去隔壁打牌。这边太无聊了,再忍俩月……一想到过年得从这边过,我就难受。”
他们这次西北排班正好排到年后,虽然不至于在车上过年那么惨,但在西北过年也说不上来好到哪里去。
席于飞在床上哼唧了一声,慢慢的翻了个身。
云穆清立马做了个嘘的手势,把梅雨推出门,“打牌去吧,赶紧去。”
梅雨:……
我是真的服了!
最后一天休息,席于飞又带着云穆清去了趟老大爷家。
齐老爷子已经把棉大衣收拾出来,只等着还给云穆清。云穆清表示不要了,送给他们。
“还有你们留下的钱票,”齐老爷子很是不好意思,“我,我现在还不了,家里确实缺钱。我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原本就是给您的,”席于飞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狗子,“他没事了吧?”
“没事没事了,退烧了,医生说好好养几天,别冻着。”齐老爷子连忙道:“这几天柱子跟妮儿都去捡煤渣捡柴火,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就好,”席于飞看着干瘦的老爷子,心里酸涩。
现在农村都是需要劳动力的,劳动力换工分,工分换粮食。可是这两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年到头都换不了多少工分,那些工分买的粮食压根吃不饱。
隔壁妮子还带着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说是家里大人出去采矿都被砸死了,抚恤金也被亲戚抢走了。要不是村里人护着,房子怕是都留不下。
“粮食别舍不得吃,下次我们过来再给您带点儿。”席于飞安慰道。
齐老爷子垂着头擦眼泪,片刻看向席于飞,“小伙子,你跟我来!”
席于飞眨眨眼,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齐老爷子出门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看不到人影,齐老爷子拎了个筐,又拿上一把铲子,带着席于飞去了附近的一座山。
其实说不上是山,只能说是丘。这边有大片的荒原,也有连绵的山丘。
黄土高坡上面跟癞头似的,一块块的秃。基本上好走的地方都被羊吃光了,大棵的灌木也被村民们拿了回去烧火。
席于飞吭哧吭哧的跟齐老爷子走了半天,差点儿累岔气儿,“大爷,您这是要给我选个风水宝地埋了啊?”
“乱说话!”齐老爷子啐了句,“小孩子不能乱说话,知道吗?”
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陡坡处,这里植被稀少,放眼望去人烟都看不见。
齐老爷子顺着一块石头往下挖,但土都冻硬实了,挖了半天都没能挖开冻土层,“小伙子,你来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