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阿逸说,“所以这不是正报答你。”
对方在菜板上切着西红柿,把西红柿切成极小的块状,红色的液体在菜板上蔓延。
寂静的空气里不断想起“砰砰”声,每一次手起刀落,似乎都在把气氛往诡谲的方向推进。
阿逸把西红柿装在了盘子里,给他拿了牙签,让他戳着吃。
林见溪看着那一盘红色,片刻,用指尖捏着一块西红柿,放在嘴里。
太小了。
只能尝出一点点味道。
酸甜的汁液还未蔓延开,一根粗糙的麻绳忽然绕上了他的脖子,想一条扭曲的蛇,不断收紧,又释放,在逗弄着他。
林见溪表情不变。
他又捏起一块西红柿,舌尖一卷,便放入口腔。
与此同时,麻绳也绕道了他的手臂前,把他整个人都绑在了椅子上。
“本来是想报答你,”阿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是你也看到了,他动作很快,我也不能躺平任他搞吧,你说对不对,嫂子?”
“……”
阿逸绕到吧台前,用手指把玩着那沾满红色汁水的水果刀。
“怕疼吗?”
阿逸瞥着他的手:“看你手上有烫伤的疤,身上也不干净,想必不怕疼——但人总归是有感觉的,你觉得,我用几刀,才能让你哭出来?”
说着拿起了手机:“不想受苦就现在掉几滴眼泪,拍完照片,今天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是想发给他对吗?”林见溪淡声。
“对啊,不过……”阿逸笑着说,“我也可以留下来自己欣赏。”
“阿逸,”林见溪看着对方,眼神清明,“他动作再快,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你今天带我来这个地方根本不是‘报答’,就只是为了这张照片,我说的对吗?”
“哦?”阿逸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玩味,甚至还有点兴奋,“接着说。”
临近深夜,林见溪的脸上有些困倦:“你把我弄进这个监狱,不是偶然,是计划。”
他缓缓说:“先是用极端的手段让我害怕,恐惧,不得不在卫生间住一周击破所有的心理防线,在精神逼近崩溃时,你出现,给我相对正常的待遇,让我心甘情愿地戴上镣铐。”
林见溪抬起脚,黑色的金属制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东西,一来是为束缚我,二是为向所有囚犯展现你至高无上的权利,连审判长夫人都能受你控制,在这监狱里,还有什么不可能?三是让程野渡愤怒。”
林见溪看着阿逸微微发亮的眼睛:“你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清理你的势力,表面上看你处于弱势,实际你才是占据主导权的策划师,我们一切都动作都在按照你的规划走。”
厨房的水龙头在往下滴水,有节奏地发出声响。
“滴答。”
“滴答。”
“所以,”阿逸的声音盖住了水滴声,饶有兴趣道,“你看穿我了?那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们不可能赢。”林见溪神情恹恹,“所以我放弃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精气神也所剩无几,不愿反抗,不愿求生,耷拉着眼皮,长而密的睫毛随着极轻的眨眼而微微颤动。
“阿逸,我恳求你,以后想怎么样都可以,但能否让我安全生下这个孩子?”
保下孩子是林见溪唯一的愿望。
不仅仅是因为系统的要求,而是……在经历这么多小世界,虽被很多人爱着,但他依旧很孤独。
因为他并不爱那些人,只是担负责任罢了。
而孩子不一样,那是他的血肉,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爱对方,对方也会毫无保留地爱他,因为他们血脉相连,任何感情都比拟不了。
这也是除第二个世界外,他再次接触到的温暖。
很不容易。
且十分奢侈。
即便他有把握让以后的阿逸听话,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对方“千万不要伤害他的孩子”。
他想让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成功率,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
这样他才能安心。
在那句“我恳求你”说出口时,林见溪抬起眼看向阿逸。
那一瞬间,他眼中平日里所有的冷静疏离,都褪得干干净净,露出最为脆弱的内里。
似乎……
没有这个孩子,他就没有任何求生欲||望一样。
逼近破碎的平静里,阿逸伸出手,指尖没有直接触碰他的脸颊,而是悬停在距离他睫毛非常之近的位置,继而缓缓向下,从眼睫到下巴,没有触碰,仿佛在感受他的体温,鼻息……
“呵……”一声极轻的气音从阿逸喉间溢出。
“林见溪,”阿逸说,“你好像知道你很可怜。”
林见溪静静看着对方,眼睛长时间不眨,感觉有些干涩,微微泛起了红。
这双眼睛在恳求,却并非摇尾乞怜,相反是极致冷静的,像是在用眼神说“我知道你总会听我的,我只是在通知你,且在等你入网,从此以后遵循我的规则”。
阿逸的眼睛里,隐隐浮现诡异的满足感。
仿佛一个收藏家终于得到了寻觅已久的珍宝,正如阿逸所说,监狱里是无趣的,而他,是对方迄今为止遇见的,最有意思的玩具。
阿逸悬在空中的手指最终落下,擦去了他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林见溪微微偏头,想躲避,动作却很小,最后甚至让阿逸落在他眼角的指腹擦过太阳穴,触碰到了更多的皮肤。
阿逸又笑。
“好啊。”
阿逸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许,不再是玩味。
在这寂静且没有窗子的厨房里,他被绑在椅子上,面前是血红的番茄,一切都显得诡异至极。
“我答应你。”阿逸的话比起承诺,更像是契约,四个字说得清晰又缓慢。
“你的孩子会平安出生。”阿逸重复着他的话,继而用那水果刀,干脆利落地割断了麻绳。
没了绳子的束缚,林见溪疲惫得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保证自己勉强坐在椅子上。
“但记住你说的,‘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阿逸扔掉了水果刀,再次重复,“我想对你怎么样,都可以。”
第74章
阿逸给他认认真真做了一顿饭。
林见溪没吃几口就开始打瞌睡, 阿逸也不恼,随手给他拍了张照片,并“不经意”露出地上的麻绳后, 就站到他的身边, 低声询问:“还能坚持吗?”
林见溪:“嗯?”
“困迷糊了。”阿逸念道着,“比猫还能睡。”
林见溪:“嗯。”
应完还机械似地往嘴里塞了一小块鱼肉,慢慢嚼。
“喂,”阿逸好笑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林见溪看向对方,记忆混乱,“香蕉为什么长树上?”
“……”
阿逸笑得不行:“你真的是很特别一人, 有时候让人觉得,好像很厉害,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大部分时间又是这副样子……”
“总让我觉得……”阿逸收敛了笑意, “林见溪, 你是不是曾跌下神坛,然后被人虐待了,到现在都没能再爬回去。”
“你让我入狱, 肯定查过资料吧, ”林见溪闭了闭眼, 强行让自己清醒,然后站起身。
“当然, 除了和程野渡结婚外, 你一切的经历都很普通,唯一的波折就是在一家公司做了几年秘书,然后被同办公室的挤兑出去, 又换了份工作进行三点一线,后来就辞职做全职太太了。”
原主还经历过这个。
“你说得对,我就是一普通人,和他结婚也很普通,一次去酒吧互相看上了而已。”林见溪看着对方,“所以能回去睡觉了吗,普通人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