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补。”方丁全咬咬牙,“那需得多少钱?”
“少说也得三两银。”
“这、这么多呢?”
“光是租马车便要不少钱,更遑论还有香火钱,卜算钱。”方戍说,“这次必得告他。他如此行迹恶劣,要他去衙门好好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到时他便知道这三两银子并不多了。”
去了衙门那得脱层皮!
方丁全跟李金雀知道这么个道理。只是他们也不敢与方戍硬碰硬。万一那卜算师真把他们供出来,那也是条罪名。她可确确实实叫黄三带着她外甥的八字一起去的,让卜算师见了有人来合这八字与方戍的,便说是天赐良缘,若是遇见方戍的八字跟另一组来合,那便说是克夫克命。
这要真闹到了公堂上,他们可一点都不占理。
而且他们也不敢主动提把田挂在方戍名下的事,因着这事原就是不允许的。一经查出来,两边都得受重罚。到时赔钱不说,把全族的人都得罪完了。
李金雀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
方丁全也后悔不迭。主要他们是真没想到方戍一家子还会再去找别人算!
方丁全说:“戍儿啊,这,说亲毕竟是喜事,非要闹得这么大?”
方戍说:“若那卜算师赔我三两银子,我便不追究,否则我回去之后便要拟诉状。”
李金雀一听“诉状”二字都头大。这方戍属王八的,打小就是咬住一件事不放。
她硬着头皮道:“这样吧,这三两银子我们让那传错消息的长工出,这毕竟是他弄错了。戍儿便别再追究了。我家这十五亩地也继续挂在戍儿名下。家中要办喜事,总还是和和气气些好,戍儿觉着呢?”
方戍说:“这……好吧,既然堂伯母都这般说了,那我也不好把事情做太绝,便放过那卜算师一回也无妨。只是要这长工赔钱他赔得出?”
李金雀道:“他赔不出便让他一辈子在我家做工。你放心,伯母定不能让戍儿亏了便是。”
方戍摇摇扇子:“好,那便听堂伯母的。不过我要现在就拿到钱。这已然误了我好些事。”
李金雀肉疼得都快要滴血了,她猛一跺脚:“成!你等等!”
没多久,一名长得奇高,肤色黝黑的汉子走出来,对方戍道:“秀才爷,实在对不住。都是我一时犯了糊涂才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方戍掂了掂银子,自然不信是眼前人犯的错,便道:“既知悔过便罢了。大堂伯,堂伯母,戍儿告辞。”
方丁全问:“不吃过饭再走?”
方丁满说:“我们还赶着回去准备下聘的事呢,不吃了!”
一家三口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走。
方丁全跟李金雀想想那三两银子便感觉生生被剜了一块心头肉。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方丁全猛推了妻子一把,“还不如直接带着岚哥儿去给方戍看看呢。岚哥儿长得貌美,兴许方戍一看就忘不掉了。”
“这不是当时太赶,来不及去叫岚哥儿了么!你凶我有什么用?”李金雀说,“怎么就想到又去别家卜算了?那于庆隆就那么好?这一窝子没长眼珠的东西,怎么把那么个土疙瘩当宝。”
“鬼知道!这下咋办?事没成,还倒搭了这许多钱!”
他们为了说服卜算师也是送了谢银的,加上赔方戍的,得有四两银子了。
李金雀说:“不行!我得去清山庙里找那死老头子去!收了那许多钱还敢把咱们给卖了!”
方丁全说:“你可别作了。你万一再把他得罪了,他偷偷给咱们画符咒咱们,这哪吃得消?!而且你不觉着这事奇怪么?若是真像戍儿说的,又去了镇上,又去了慧华山,那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清山庙?他是不是诈咱们呢?”
李金雀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钱都已经给出去了!还能再追回来么?显然不可能。
这根本就是方戍在敲打他们呢。
什么“做人不能太贪”,“没有得了太阳又想得月亮的道理”……
李金雀咬咬唇:“那这亏也只能硬吃了。不过往后亲上加亲这事万万不能再提。我看带岚哥儿去给他相看的事也不能再想。这万一真惹恼了方戍,咱们可年年都得出四两的税钱啊。”
她现在都怀疑方戍要她赔三两银子就是知道她给了那卜算师一两银了。所以加一起四两,刚好就是一年的田税钱。
这么一想,李金雀背后一身冷汗。她倒想知道了,这于庆隆到底哪里这么值得方戍宝贝了?!
却说方戍一家离开之后,便继续准备聘礼去了。
虽然生了些波折,但好歹是没有错过于庆隆。方戍心中还是感恩的。再说他与他娘租马车,还有去卜算等一共也没花上一两银子。这多出二两多的,又可以多买些东西。
方吴氏道:“这还没成亲呢,你也先别乱买。待晚些咱们去你二堂伯家里好好问问你二堂爹。到时下聘时请你二堂爹带人去庆隆哥儿家里。”
大堂伯娶的是女子,但于庆隆却是个哥儿,叫二堂爹去下聘确实更合适些。
按当地的习俗,下聘就是要汉子家中的全福长辈去的。二堂爹也是个哥儿,嫁与他二堂伯作夫郎,如今子女双全,家庭和睦,日子过得颇有滋味。
方戍也觉得这位是最适合的人选,便在备全了聘礼之后,去找了这位。
三日后,上溪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到于大家下聘了!
一辆骡子车,一辆牛车,上头放的满满当当的聘礼。有布,有酒,有米面,还有皮子跟一些药材,香料等,还有现银六两。
共来六个人,一人是方戍的二堂爹方周氏,还有一人于庆隆认识,武胜!剩下四个看样子有三个也和武胜一样是来帮忙搬东西的。还有一人,方周氏道:“这是我弟弟,家中也是儿女成群,合合美美。我们来送聘礼,愿隆哥儿与我家戍儿以后也多子多福,生活美满。”
方周氏是个看起来非常亲切的人,跟周月华同姓,并且性格也有相似之处。他笑说:“这是聘书和礼单,亲家请收好。”
周月华接过来,心中有些愕然。他知方戍看重他小儿子,可万万没想到方家竟送来这么多东西,足有两车。
外面有邻居见着了来瞅热闹。那张王氏是最好唠闲嗑的,远远瞧见有车来,往于大有家进了,赶紧过来凑个热闹:“小伙子,这是谁家来下聘啊?这么阔绰。”
她问的是武胜。
武胜说:“是下溪村方丁满方老爷家。他家公子方戍方秀才要与这家三哥儿订婚。”
张王氏瞪大眼:“方、方秀才!与庆隆哥儿订婚?!”
武胜说:“正是。”
挨着于庆隆家住的邻居也听着了:“真的假的?!”
武胜说:“那还能有假?我与方秀才自小一同长大,特来代他送上聘礼。方家很重视这门亲事。”
有多重视呢,就是天大黑,他人都还没睡醒呢,方戍就跑过来把他给晃醒了,再三与他说,到了上溪村一定要多说几句,让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方家非常满意这桩亲事!
武胜简直服了。
于家是知道今日方家要来下聘的,便提前把酒水跟菜备上了。他们要请来送聘礼的人吃了晌午饭,之后还了礼再把他们送走。
这会儿院子里正忙着呢,一家人把准备好的酒菜往外搬,院子里摆着桌子跟凳子,灶台中烧着火,炒着菜。
莫大夫一家来帮忙,二板家的人也来帮忙,还有白家跟于家二房的。人手充足得很。开始有村民只听说这家有什么喜事,可也没打听出到底是啥喜事。这下可知道了,于庆隆三次想嫁不成,这居然跟秀才定上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