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下面的路道畅通了,那辆车继续行驶,一段时间后进入一片高档小区。
过了十来分钟,两只游隼探查出车子主人进入的楼层后,飞快停在了七楼对应的窗外。
里面其乐融融。
小游隼看了几眼就背过身去,只竖着耳朵听。
笑着回家的夫妻,认真练琴的女儿,出来迎接的阿姨,厨房里咕噜咕噜炖着的肉汤……这一切都是贝默曾经幻想的家。
里面一直在话家常。
听到天黑,贝默也没听到有用的。
直到深夜,江芙接到了一通电话,平静的神色才有了变化。
贝默不用听就知道是贝卓打来的。
江芙面对前夫止不住生气的微表情,他非常熟悉。
贝卓那边被野生鸟类伤了脸,导致一段时间没法出门还没处说理,语气想必是不好的,他应该在电话里对江芙要给贝默做衣冠冢的举动表达了很大的不满,江芙也开始不客气了:“贝卓,你跟我演什么呢?我早听说了,你找的风水先生说今年家里办白事会对你生意不利!就为了那点儿迷信说法,让你亲生儿子死后都没个落脚的地方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江芙脸色愈发难看。
“我确实不是好妈妈,但怎么也比你强!贝卓,我起码还是个人!”她挂了电话,气喘吁吁地闭上眼睛。
女孩似乎听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喊了她一声。
江芙赶忙擦擦眼角,故作轻松地询问女儿最近的练琴进度。
女孩只看着她:“妈妈,你最近有贝默哥哥的消息吗?真的找不到了?”
气氛陡然凝滞。
江芙挤出来的笑意彻底消失。
女孩继续说:“妈妈,你这这段时间打的电话我都听到了,你要给贝默哥哥找墓地对不对?可尸体还没找到啊。”
江芙咬牙,吸了口气:“都一年多了,他出意外后那个状态,在医院都未必能活着躺一年。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是我们大人的事,和你无关。”
女孩不走,一脸天真地道:“可人死了怎么可能找不到呢?我看啊,肯定是你们对他不好,他不愿意回来,于是就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了!”
江芙面色震动:“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难不成贝卓那贱人来家里胡说八道了?”
“没有,我自己猜的。”女孩咬着手指,像是在说故事,“当初贝默哥哥不是被人带走了吗?你们找目击者的时候,我也在车上,我都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
“你们听到了什么我就听到了什么,目击者说他被一个男人背着去了外公外婆家附近的山上……之后去山里怎么搜寻都找不到,都怀疑他被野兽吃掉了。可那座山我最近查了,里面其实有个很深的溶洞,贝默哥哥说不定就藏在里面呢!你们再找找嘛!”
江芙还没开口,丈夫就笑着过来了,他敲敲女孩脑袋:“溶洞?你怎么不说人家掉悬崖后遇到高人了呢?知不知道那个溶洞像个深井一样都是水,人掉进去绝对活不了!你当我们没找人看过?那些带着潜水设备的专业潜水员都可能死在里面,你指望不能动的植物人在里面藏着?快睡觉去,别给你妈添堵了。”
女孩噘嘴:“爸,有些神奇的事你不能不承认!照你这么说,那个带走贝默哥哥的人更奇怪呢!名字全是化用,咱们都不认识,唯一能查到的身份还是个死人……有他出现过的监控全都坏了,这不可怕吗?”
男人皱眉:“说不定是个杀人犯,犯罪了当然会隐藏身份销毁证据!”
“贝默哥哥当时都没有醒来的可能了,就算真有那么恨他的人,有必要花那么大的代价杀他?这里面一定有鬼!”
“鬼你个头!也有可能为了盗取器官,或许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深仇大恨……罪犯的心理我们哪猜得透?好了,回你屋去!”
女孩还要说,江芙已经白着脸扶墙走了。
父女俩面面相觑,随后女孩耷拉着脑袋回了房间。
当事人贝默听得目瞪口呆又意犹未尽。
离开那扇窗,他就在隐蔽的角落里和男朋友嘀嘀咕咕。
“看来我是真的死了……不过那个人到底谁啊?总不可能是来收我的黑白无常吧?太恐怖了!”
灰影发着愣,下意识道:“他不是罪犯。”
贝默眨眨眼睛,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灰影说的是那个神秘人,不由得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听到了什么我没听到的?啊啊快告诉我!”
灰影怔怔摇头,低头碰碰小游隼跳来跳去的身子:“……只是直觉。”
好吧,有些时候动物确实会有某种灵敏的直觉。
比如他之前就听说有些人养的宠物能一眼看出客人是否有恶意……再说了,他自己也觉得以他当时那种必死的状态,真不至于有什么罪犯特意跑来杀他。
至于盗取器官什么的,先不说至不至于花那么大的代价,既然都有钱包机了,不应该转移到更好实施相关犯罪的其他国家进行吗?这才符合罪犯的心理吧?
总而言之,他的人身百分百死掉了。
至于在他昏迷和死掉之间冒出来的神秘人,让简单的死亡变得复杂起来。
贝默思考得头都大了。
好在他现在想得开。
死都死了,身后事能弄清楚最好,弄不清楚也没办法,反正又活不过来了。
只是他对江芙现任丈夫的说法很不认可,他绝对没有和人结下那么大的仇!
比起被怨恨自己的人花那么大的代价从国外带走身体再扔掉,他现在宁愿相信是某个鬼差把他接走了。
——穿越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这种玄乎事他都能遇到,鬼差又算得了什么?
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神秘人,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变成动物?
这个想法在小游隼的脑子里划过去就不见了。
这晚,他们在附近楼道可以挡风的凹槽里住下了。
第二天是周六,贝默除了吃饭休息之余,又在江芙家的窗外竖着耳朵听了一天。
他们一家没再谈论与他相关的话题。
天黑了,因一无所获而气鼓鼓的小游隼跟着男友回到暂住的凹槽里吃饭。
夜里万家灯火,到处都亮堂堂的。
这里没有猫头鹰,吃饱饭后,贝默有点儿睡不着,低头看看下面七楼的灯光,想了几秒,还是飞了下去。
灰影当即跟上,用眼神询问他要做什么。
小游隼搓搓翅膀:明天就走,我要找找这里有没有我的东西。
以他对贝卓的了解,那家伙绝对会觉得早死的儿子的遗物很晦气,肯定不会留下他的遗物,但江芙不一样,用江芙自己的话来说,尽管在养育贝默这方面,两个都是不负责的父母,可江芙怎么都比贝卓像个人。
扒着玻璃窗的小游隼,终于在客厅摆放着娃娃的架子里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物品:一只旧到发黄的小企鹅玩偶。
那是贝默小时候时常抱着睡的玩偶,据说是满月后,爸妈在附近的商场一起买给他的,那时候夫妻俩还有着几分经营家庭的打算……尽管只是打算。
那只玩偶他出国也一直带着,在异国他乡能给他一种安全感。小时候是抱着睡,长大后是摆着看,现在又出现在江芙的家里。
小游隼眼巴巴看着玩偶,他觉得很奇妙,死后变成动物的第一世,就当了帝企鹅,真正实现了小时候抱着企鹅入睡的梦想。
灰影也注意到那只破旧的小企鹅,他看向贝默:“是你的?”
贝默点头,他要拿回来。
不过计划实施起来有些难度,这个房子没有露天阳台,窗户基本也不开。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他那个同母异父、奇思妙想的妹妹。
小游隼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飞到妹妹的房间窗前。
窗帘敞着,女孩还打开了半个窗户通风,此时正坐在转椅上玩电脑。
小游隼笔直站在玻璃窗前,紧张看了男友一眼,张嘴就咔咔嘎嘎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