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奏里的鼓点越来越快,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最后,在快到近乎看不清的律动步伐,和清晰舒适的动作卡点之后,他单膝跪地,然后以窄细腰身为支点,身体划出圆形轨迹后,匍匐在地。
音乐已经停了。
但海面上,咸湿的风依旧缓缓吹来。
韩翊看到,不止自己的,纪斐的心率数值也有了很小的变化。
路浔站在原地,喉结细微滑动,向来冷峻的神情有几分空濛。
直到看到地板上的人没有起身,反而蜷缩起身体,皱眉嘟囔,才走过去,蹲下喊:“阿尘?”
说实话,韩翊从没有听过他这么温柔的声音。像是怕惊吓到地上的人。
地板上的人动了动,又低声嘟囔,“不舒服。”
“不舒服?”路浔伸手穿过肩膀,把他扶起来。
看得出,跳舞之后是彻底醉了。
红发男生软软地靠进怀里,面颊带着绯色,轻蹙着眉,有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脆弱。
平时那双冷漠的灰眸和舞台上的身形交叠在一起。路浔突然觉得,血脉里的什么东西被引燃了。
怀里的人又难受的动了动唇,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路浔问:“你说什么?”
被酒液沁湿,又因着醉意无比嫣红的嘴唇又动了动。
路浔依旧听不清楚,只能把耳朵凑在他唇边,轻声问:“你说什么?”
终于听清模糊细微的话语。
“我有点恶心。”
呼吸里,除了鸡尾酒的香气,还氤氲着那道幽微杳渺的信息素。
心口瞬间烧起一团火。
想要更多他的信息素,更想看他露出那种难耐的、迷醉的表情。
但是,想起他生气地对自己又踢又打,又觉得什么火都压下去了。心里分明感觉到,自己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人生气。
收紧环着削薄肩膀的手臂,路浔低下头,告诉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那我现在送你回房间休息。”
旁边,纪斐凝注着某处空白,神情有种难以形容的僵硬,像是根本看不到路浔抱着人,从自己身侧经过。
喝醉的人软软地窝在高大男生怀里。
失去控制,自然垂落的手臂修长,指尖隔着质地精良的深蓝色衬衫,划过流畅坚硬的上臂肌肉。
重新垂落在空气中。
像是激起一圈细密的涟漪,韩翊终于确切地看到,纪斐的心率清晰地往上跳动,呼吸细微一重。
然后,突然伸手向后,抓住那只垂落的指尖,沉声道:“把人给我。”
第38章 衣服
纪斐握住乙醇梯度已经超标的人的手,起身,站到路浔面前,开口:“把人给我。”
修小安和几个学生会干事已经离开顶层,苏晓漾和莫西睡得很熟。
剩下的两个人,时衍和韩翊注视着这边。
韩翊靠在沙发里,端详对面而立的两个人,眼眸中无法克制地露出兴奋期待。
他比路浔更了解纪斐是什么样的人。
倨傲自负,端坐云端。
这样的男人真的会低头,真的能被规训?
还是,他做这一切只为确认自己依旧坐在那睥睨众生的王座之上?
韩翊一直觉得,看着一件美好的东西被毁灭,被破坏,能感受到残忍的愉悦。
那个特招生原本就是一团趴在泥沼里的烂泥,不知道被重新打回泥沼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模样?
旁边,时衍撑着沙发扶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路浔抱着的人,像是还在确认,到底是不是这个人跳出刚刚那段舞蹈。
路浔看到纪斐面容上带着冷沉,丝毫不见平时温和。
男生跳舞的时候动作有力,完全不觉绵软,但此刻靠在怀里,又轻得像羽毛。
路浔甚至觉得自己单手就能把他按紧在怀里。
“你要干什么?”
纪斐语声微冷,重复:“把人给我。”
不管是对待柏尘,还是对待自己,他都从来没有认真过。不禁让人怀疑,纪斐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他在意的东西,永远只有他自己。
路浔不耐烦地别开目光,“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纪斐笑容里又浮起那种熟悉的温和,“可一切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不是么?”
如同是丢失卫星信号的终端设备,路浔失神了一瞬。
想起他在所有人面前,凝注纪斐,像是全世界只剩这个人……
对着纪斐乖顺地低下头,露出衣领之上的腺体皮肤……
不管是给纪斐递上情书,还是靠近他,凝望他,都是那个特招生愿意。
就像他以前,即便知道永远得不到自己的回应,还是会在某个地方,悄无声息地注视。
真正在意的时候,一切都是甘之如饴。
扣着红发男生肩膀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手背上蜿蜒的血管更加清晰。
就像窥到坚硬冰面上崩开的一线裂隙,纪斐轻微勾动唇线,语调温和:“阿浔,你就是这样,什么都写在脸上。”
“早就告诉过你,他现在是我的。”纪斐靠近,一手穿过折起的膝弯,另一只手握住那道削薄的肩膀。
自然而然地接过醉得不省人事的人。
红发男生被惊动,但依旧陷在醉意中,并没有睁眼,只是宛如寻到安心之处般,脸颊从深蓝色的衬衫胸口轻轻蹭过,顺势勾住脖颈,轻声喊:“哥。”
纪斐短暂地垂了下眼,稍稍调整横抱的姿势。
“休息吧。”说着转身走下顶层。
游轮的楼梯并没有拐角,路浔看到他在二楼直接转弯,没有继续往一楼去。
学生会为了保证几个人的休息,自己、纪斐、韩翊和时衍的房间都在二楼。
其他人则被安排到了一楼。
纪斐把人带去了他自己房间。
怀里的轻盈和氤氲在鼻息间的信息素全部消失,路浔只觉得好像有一股自骨缝蔓延出来的,无法压抑的烦躁。
-
色彩缤纷的鸡尾酒远比想象中更烈,柏尘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醉的,只记得好像跳了舞。
昏懵地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片清凉气息,像是在炙热天气,撞入海水中般舒适。
不禁想要更多,往那片气息靠近。
然后感觉到腰身被握住,有温热的身躯更加靠近。
柏尘抬手扶住,在缓缓撑开的眼睑中,看到近在眼前的精心雕琢而成的熟悉面容。
自己就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怔忡片刻,才疑惑地问:“怎么是你?”
昨晚和大家一起玩完酒桌游戏,自己不应该是回到和柏砾房间么?
柏砾呢?
为什么会是纪斐?
窗帘依旧紧紧地拉住,透不进一丝光线。但半空中的系统时间让柏尘知道,现在是深夜三点。
房间里有一盏黯淡的夜灯,能辨认出周遭,但并不清晰。
只有眼前的面容是唯一的清晰。
男人侧身倚在床头,垂落着纤长眼睫,凝注的眼眸漆黑,像一团浓稠的墨,蛰伏着晦涩难懂的碎片。
这个卧室无比宽大,地面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床品光洁柔滑。
空中的金属悬浮架布置着精美手办。
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是二层的套房。
超级游轮的行驶无比平稳,感觉不到丝毫晃动,巨大的窗户拉着窗帘,透不进天光。
想起身,却发现对方的手按在自己腰侧。宿醉的无力,让柏尘被迫重新靠回他肩膀上。
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笼在柔软绒毯里的身体,牛仔裤和薄衫都已经不在身上,只剩背心和内裤。
动作时,裸露的皮肤蹭过柔软的床品和细腻的西裤面料。
衣服呢?
自己这副样子,很难不猜测昨晚发生了什么。
但身体没有任何异常,面前,支着腿斜倚在床头的男生,虽然和自己盖在同一条毯子下,但依旧穿着昨晚的深蓝衬衫和西裤,衣领平整,看不出一丝褶皱。
他是掌控一切、完美无缺的主角受。即便喝了酒,也不可能和别的男人发生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