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激症的后续发热还在持续,柏尘有点累,斜靠在护理床的枕头上,闭着眼休息,听到苏晓漾轻轻开口:“谢谢你,阿尘。”
认真得不像苏晓漾这个人。
也放低了声音,回答:“只要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就好。”
柏尘知道这件事情,对于自尊心强的苏晓漾来说,不会想过多提及,没有细问。
但听他说了只潜水半小时就上岸的原因,是他发现自己在深海里面对巨大海洋生物的时候,会心生强烈的无法克制的恐惧感。
深海恐惧、巨物恐惧。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给了韩翊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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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激症类似强烈过敏,完全消退需要几天,尤其是高热症状的持续。
苏哥说照顾就照顾,照顾病床上的人吃了晚饭才离开。
烧还没退,柏尘睡了一会,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傍晚,窗外茫茫大海已经变成一片粼粼的金色,护理床旁边的人换成了纪斐。
身上是质地精良的浅灰色衬衫,单手插着裤兜,站在床边,垂落黑眸看着自己,“感觉怎么样?”
柏尘回答:“没什么事。”
男生皱眉,“没事?你晕了整整一天。”
他倾身,又查看护理面板上的体征数据,伸手探了探床上的人的额头,似乎对当前状况不太满意,“不听我的待在餐厅吃饭,结果搞成这样。”
柏尘知道,之前他和苏晓漾搭档作业,只不过是为了刺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爱慕者,让蛊虫们继续在他脚边兴奋爬行。
现在,苏晓漾这个名字,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怎么会在意对方的遭遇。
柏尘头疼得厉害,握拳,用指根骨节捶着额角。
身旁的人俯身,撑住床边,从侧上方看过来,“以后别再自己乱跑。”
柏尘没兴趣听他教训,放下手,偏着脸闭眼休息。
修长指背伸来,在露出的一侧脸颊上轻轻刮过,“赶紧好起来。”
第42章 擦汗
说完,他在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戴上耳机听歌。
柏尘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无聊,一直坐在那里,听歌刷光脑,也没有力气管。
用了药物之后,发热的症状反复持续,一整晚高热,睡不踏实,却又醒不过来。
柏尘迷迷糊糊,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出了很多汗,粘黏着,难受得厉害。
正在煎熬中,有温凉的毛巾从额头顺着往下,擦到脖颈,带给皮肤的剧烈温差让柏尘不自觉瑟缩了一下,鼻息间细微闷哼。
但凉得很舒服,擦净汗水后身体也清爽不少,在昏懵间,不自觉地偏开头,扯了扯自己病号服的衣领。
毛巾停顿之后,再次从另一侧脖颈落下,轻柔地拂过锁骨。
然后,有手伸来,解开病号服最上面的两枚衣扣,拨开。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像是朝阳下清透的露水,不断地向外逸散着热气。
毛巾擦拭得很温柔,拂过胸口,探进松散病号服的下面,拭去浸透腰腹的汗水。
柏尘想看看是谁,却好像被梦魇魇住一般,怎么都睁不开眼。想到刚刚一直是纪斐坐在旁边。
热意被驱散,身体也变得干爽。
舒服之后,人也安稳下来,阖着眼继续睡觉。再次找回睁眼的力气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
因为高纬度,窗外的海平面已经翻起鱼肚白。
纪斐不在,治疗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感觉得到精神好转,护理面板也显示开始退烧。
想起擦身体的事,一时间都不确定是不是做梦。
直到注意到自己病号服最上面的一枚衣扣没有系回去,旁边的物品柜上还叠放着一条不属于治疗室的褐色格子方巾。
才确认并不是做梦。
正在想是不是纪斐,治疗间的门被推开,柏砺探身进来,“阿尘。”
“哥。”
柏砺走进治疗室,用目光把人从头到脚描画了一遍,“好点没有?”
回答是,“好多了。”但柏砺看床上的人因为持续的发烧,薄透的眼睑通红,鬓发濡湿,被汗水洗过的脸颊都更显苍白。
只觉得担忧无比。
柏尘问:“怎么来得这么早?”
柏砺神情间有一丝失落,解释:“我昨晚就过来了,但纪会长……”
“我只好一直等到现在。”
支吾了半句话,但柏尘能想像情况。他们始终是F4,没人不忌惮。
“怎么还在发烧?”柏砺看了眼护理面板,“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的信息素让你生病的?”
昨天发生的事情,游轮上的同学没人敢仔细议论,大家只知道,柏尘因为F4里某个人的信息素,应激症发作。
柏尘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苏晓漾的事,含糊地解释,“韩翊喝多了,忘记用抑制剂,碰巧被我遇到而已,没什么。”
柏砺情绪有些焦躁,“可是这样一次次发作怎么行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这种疾病是E级信息素的常见病症之一。全联邦E级信息素人口占0.01%,算下来也有一千多万人。
按联邦的科技,要是能解决,早就解决了。
柏尘摇头,“只能避免接触到低匹配度的信息素。”
这两天柏尘和纪斐待在一起,身边围绕着F4。柏砾知情识趣,没有靠近。
可是他们明知道他有应激症,还让他接触到信息素,诱发病情。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阿尘。
想着这些,柏砺只觉得满心懊恼,忍不住把头埋到臂弯里,恨声:“都怪我!你就在我身边,我都没能照顾好你!”
柏砾一直觉得,E级信息素不是他的错,却让他比从出生那天就比别人遭受更多。病痛折磨,被人轻视。
他即便已经这么努力,做得这么好,还是有无数质疑的声音。
学生会长虽然这几天一直带着他,但是会真心珍惜他么?
所有人都知道,不会。
即便他说自己不会认真,但他曾给纪斐送过情书,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亲情、爱情……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每次想到这些,柏砾就会被强烈的心疼折磨。
以前,自己做什么他都不领情,如今他不一样了,像是蕴着光彩的珠宝,越来越闪亮,可自己又好像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正兀自难受着,柔软的掌心覆到了后脑的发丝间,安抚都那么温柔,“没事啊,哥。”
柏砺抬头,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人伸着手,病号服松散的衣领露出一角锁骨,尽管还在病痛中,浅灰色的眼眸却很清澈,全然倒映着自己,唇畔带着笑意,“你的信息素又不会让我生病。”
原身和柏砺的信息素匹配度是70%,不算高,但也绝对不会引起应激症。
柏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伴侣是谁,现在也不是考虑的时候。但柏砺是自己永远无法割舍的亲人。
柏砺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狐疑,“什么?”
男生回答得自然而然,“我们才是在一起最久的人啊。”
柏砺看着他,怔忡着,像有巨大的风吹过心底得荒野,卷着无数情绪滚过,几乎让喉头有些哽塞。
敛下眼,整理情绪,抬头时只剩笑意,摸了摸他还带着热意的脸颊,“对啊,我们是家人。”
又聊了聊,柏砺说到,昨天中午有一名学生会名叫郭寄的中层干部不知道怎么得罪了F4,被丢到海水里,一直泡到凌晨1点。
纪会长出来的时候,开口赦免了,才被被半死不活地捞上来,丢进一条小艇中送回里兰。
这片海域的气温很低,四面都是冰山,泡在海水里十几个小时可不是闹着玩的,随随便便就能脱层皮。
柏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纪斐一定又在虚情假意地扮演他学生会长的宽宏大量。
天彻底亮起,医疗机器人准备开始进行今天的药物治疗。柏砺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柏尘扫过置物台,提醒他,“对了哥,你的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