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倦怠于这样的交流相处。
程寒秋说着，对着自己的三个弟子挥了挥手，提溜着小家伙往屋内走。
他还有很多字词要学，还有很多东西要背。
一大一小走远，隐约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稚嫩的声音活泼轻快，已经不见当初古殷初见幼崽时候的警惕。
成人的声音散漫不耐，但细听却有问必答。
“等会儿宁宁要学三页！”
“哦，厉害的你。”
“宁宁就是可厉害啦，宁宁等会儿给爹爹看！”
“是是是……”
“宁宁刚刚去找二师兄，身上脏了，想要洗澡。”
“——好了，给你捏了个净身咒，你看是不是干净了。”
“不——感觉好奇怪，不适应，宁宁想洗澡，爹爹。”
……
好似无奈，又好似顺从。
师兄弟妹三人立在原地——哦，不对，还有一个躺在地上。
“我都入门多少年了，也的确没见过师父这个样子，是很新奇。”
巫意弯着眉眼笑。
她长相很甜，不算是多么精致，但也归属于可爱，脸蛋圆圆，看起来甚至有点文静，完全不像是会扛着丹炉砸人的家伙——
哦，当然了，巫意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丹修，只是似乎除去程寒秋几人外，还没人知晓，她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器修，武器就是丹炉。
她说着又看向躺倒在地的詹天域，用脚尖去踢他。
“不过的确好可爱啊！果然都是宁宁的功劳吧！二师兄，你说是不是？”
“再让我发现你拿脚来动我，我给你把脚折断。”
一口气憋着的詹天域抬头，没好气的开口。
他身上脏兮兮的，伤口倒是都已经止血，但渗出来的血液还有在地上摔倒沾上的泥土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此刻只能是虚张声势恶狠狠的开口。
“好了，没事就快起来，别装死。”
古殷在旁边也笑着说着。
看着程寒秋和小颜宁离开的方向。
他耸耸肩膀。
“不过宁宁来了之后，丹峰的确不一样了。”
詹天域撑起身来。
“想一出是一出，什么本事都还看不出来呢，就肆意妄为，很危险。”
他评价了一句，捏了个净身咒，将身上清理干净，略微喘息的坐起身来。
但视线还落在一大一小离开的方向。
片刻他垂头。
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中，他只是很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但不让人讨厌。
尤其是之前的时候。
信任……
不被人相信的感觉太难受了，应该很委屈吧？
会吗？
其实詹天域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母亲在他一两岁的时候抛下他走了，他都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对母亲最后的印象，就是那双温柔的手，那双手无力的搭在他的额头，似乎有温热的湿气氤氲，又轻柔的抚摸。
那时候他应该是不会委屈的，但后来一切改变，他慢慢习惯了——他已经习惯了，也自然不会委屈了。
更别说他都已经这个年纪，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但此刻，他终于又仰头看了看天空。
费力的撑起身子来。
他并不委屈。
很多事情也都经历过，按道理来说并不需要。
“大师兄，你做什么去啊？”
巫意在旁边问着。
“小家伙现在能吃灵米一类的食物了，我去看看有什么给他吃的东西。”
古殷回话。
“之前就发现他喜欢吃软的点心，很甜的果子，还有烤鱼，不行我一会儿去小溪那边给他抓条鱼回来。”
“我也一起去！”
巫意连忙开口。
“可以，来吧。”
古殷点点头。
然后两人眼看着詹天域慢吞吞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脚，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两人都挑了挑眉头。
“干什么？”
詹天域抬眼，还郁气沉沉：“抓鱼。”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打脸，但他并不想承认，他直接抬脚，往小溪的方向走。
师兄妹两人在他身后对看一眼，都没忍住摇头笑了笑。
古殷声音抬高：“师弟，那你至少换一身衣服再去吧？”
而此刻在殿内。
程寒秋也格外汗流浃背。
程寒秋本身不是什么精细之人。
曾经更年少的时候在外游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过的更是粗糙。
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而且丹峰内还有不少小弟子，他还带回了古殷他们三人，所以对于程寒秋来说，照顾小孩子的确也不算什么困难事情。
但修仙者随着修为的增加，本身就不需要沐浴一类的事情。
程寒秋更是在大多数时候，就算是有人有这种需求，也会一个净身咒解决。
但这个崽不行。
这个崽太闹人了。
这个崽在判断了一下他是个‘软柿子’之后，就爱顺着杆子往上爬。
程寒秋略有烦躁的抬手，引来泉水，点燃木柴，给小家伙烧火洗澡。
这小家伙终于是满意了，一边拨弄水，一边叭叭叭的跟程寒秋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讲习室还有妖族，那群妖族很闹腾，其中还有一个很在意自己脑袋是不是用来充身高的小妖族，也很凶，还有来自其他宗门的弟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陌生的地方并不熟悉的关系，所以那个宗门的弟子很是低调，基本没什么动静。
程寒秋听着幼崽叽叽喳喳的说着，一边随意应着，一边看着差不多了，将幼崽拎出来。
这个时候用个净身咒总该没错了吧？
他正这么想着，但咒还没掐，小颜宁已经讲到了下一段。
“还有之前那个坏蛋的弟弟，宁宁也看到了，他还想跟宁宁比来着，但宁宁才不跟他比。”
“不用搭理他们。”
程寒秋随意一句。
而小幼崽伸手比划着，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兴奋，挺起小胸膛。
“宁宁超级厉害！宁宁学会了法术，宁宁给爹爹看——”
小颜宁小手举高高，迫不及待的给程寒秋展示——
程寒秋还没反应过来。
小颜宁手心已经多了一片冰晶。
随后，周围骤然凉了下来，小型的风暴翻涌。
程寒秋都没反应过来——他眼看着那边还热的水被瞬间冻住，还来不及穿好衣服，刚被抱出来还湿漉漉的幼崽身上的水珠瞬间冻成了冰碴。
头发更是轻轻一碰，碎冰落下。
小颜宁抖了抖，被自己冻得打了个喷嚏。
程寒秋：……
“你是小傻子吗？”
程寒秋用手指指着这小家伙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的问着。
幼崽身上的冰霜在快速消融破碎，小家伙又打了两个喷嚏。
冰花已经被程寒秋处理，程寒秋还用衣服将小幼崽包裹住。
小颜宁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一脸的乖巧。
小家伙似乎也才刚刚反应过来，有点懵懵的，抬眼看了一眼爸爸，然后才小小声的开口。
“不是。”
“不是什么？”
程寒秋学着小家伙之前阴阳怪气的样子说着。
“不是你要给爹爹展示，不是你直接把自己给冻上了？哦，兴许这个崽崽不叫颜宁，叫颜小笨蛋。”
小颜宁睁圆了眼睛。
“宁宁才不是笨蛋！”
甚至蹬鼻子上脸，彻底不害怕了之后，伸手还揪住了他的一缕头发，不满的拽了拽。
这个时候倒是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怂样了。
程寒秋好笑的偏头，顺着小家伙拉扯的轻微力道侧了侧身子。
看着小家伙一下子松了手。
他看了看那缕头发，又看了看自家爹爹被拽过来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