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盗听懂了:“胆子好大,王储都敢拐。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好奇的,听说那小王储还要几个月才成年,不知道长什么样,如果我找到了提供线索,肯定有赏金。”
工友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嘿嘿露出一口牙:“我从我朋友那打听到,好像长着一头金发,穿的红色制服,皇室的衣服还挺好辨认的——欸,悯希,你也可以找找,万一找到……”
话音淹没在列车巨大的关门声中,工友眼中只看见悯希的一线背影。
列车穿梭在轨道上疾驰。
晚班车人不多,悯希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是打过招呼的,但两人聊太火热没听见,他又不想等下一班车,就赶在关门前上了车。
一号线的终点站听着远,却离畜牧场很近,悯希估摸才过十几分钟,最后一站就到了。
工资单上的家庭住址写的是17楼8号室,悯希起初还担心是略写,没写具体哪一栋,下车后才发现,这里方圆几里只有一栋楼。
黑漆漆的高楼足有一百多层,扎在平地之上,极其压抑奇诡。
门口有一保卫室,值夜班的保安是一个红胡子大叔,早已躺在一米长的小床铺上呼呼大睡。
悯希走进电梯,来到17楼,再找到8号室,下意识摸摸口袋。
谁知门口一扫虹膜,直接开了,与此同时,悯希感觉到带在脸上的铁器,咔嚓一声,向两边松动开来。
悯希向后伸手,一边摘口笼,一边往昏暗的室内走。
他没想到外面的装设都挺好,一间房却这么狭窄,刚走半步,腿就踢到了东西。
悯希一个没注意,向前倾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悯希趴在一个软物上面,触手一片软绒,他低哼一声,待遮挡住眼眸的雾气散去,眨着眼皮往自己手掌触碰到的地方看——扎眼的红。
是红绒质地的衣服,不像日常穿的,更像正式场合穿的制服,通身华贵。
眼皮一跳。
悯希不由收回姿态有些放荡地搭在一条裤子上面的白腿。
他撑住地面站起身,高度在上升,目光却往下移,然后悯希就看到了,一张血迹斑斑的脸,掩盖在血膜下面的,是尚且稚嫩却已有强悍痕迹的五官。
而五官上面的……则是一头灿灿的金发。
第44章 帝王逝世的白月光(2)
悯希反手关上门!
他站在门口沉思, 心想果然如此,每一个世界的开局都这么地狱。
关盗和那工友聊的时候,他还在感慨哪位勇士那么大胆, 没想到勇士寻来全不费功夫,就是他自己。
原主好端端把一个皇室王储带回家干什么??
悯希表情还算平静, 心中却已经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 他打开灯,从门口走到屋子尽头, 又走回来,在血肉模糊的人影旁边蹲下。
他仔细打量“人影”的脸。
一头金发颜色非常纯粹, 如若在银河里泡过,紧闭的五官深邃、立体分明,而他身上穿的衣服胸口上,赫然用针线,绣着一头色泽红艳的狼头。
悯希深吸一口气,一把掀起他的右边裤脚。
当看到那条腿颜色微暗,与膝盖上面的皮肉不在一个色度上,悯希确认了,这就是那个失踪的王储斐西诺。
莎里斯蒂王室的旗帜是一个颜色诡异的狼头, 虽然诡异, 追随者却不少,有众多国民将其标志刺在贴身衣物上, 直到死后还要带进自己的坟墓不死不休。
如果说衣服可能还是抢来的, 不足以确认身份,这条腿就是铁证了。
王室两千年来经历过无数次改朝换代,莎里斯蒂作为其中最长驻的一代,他的开创、崛起、平庸, 每一时期都有大小不断的行刺。
伊克大帝曾在一次巡游回朝的途中,遭遇十几艘星船夹击,险些命丧星河,是当时年仅十几岁的斐西诺发现不对,单独驾着星舰,将伊克大帝挽救于火海。
斐西诺的右腿就是在那一次丧失的。伊克大帝后来为他招来全星球的能人艺士,建立了如今的假肢,不仅外表看上去与真的无异,使用上也极其便利,跟自己肉身长出来的无差别。
除此之外还有人说,按照电能枪射出的轨迹,斐西诺的那处大概也要换成机械假肢,不过那些属于王室机密,无从考察真假,只能全凭自由心证了。
悯希站起来,又在屋子里走了一趟。
他很焦虑,没连接上系统,还开局就摊上这么一个棘手的大人物。
要他怎么办才好?
稽查队会不会查到他这里来?万一查到,他要怎么说?
不,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应该等人查过来之前,就把这人送走……但问题是,他要送去哪里?
悯希心神不宁,他将手指抵在唇边,脑子发晕。
在他又要机械性走第三趟时,忽然,他冷不丁听见屋子里响起一道奇怪的声音,“簌簌”,这是有东西在爬的声,“嗷”,这是由声带发出的声。
两道交杂在一起。
悯希低头看去,声源在斐西诺的袖口里。
像今晚在俞初身上看到的一样。
只见那处袖口也鼓起好大一块,边缘还有点湿濡,当悯希目光移过去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里冒出,没一会又缩回去,像在蚌壳里奋力挣扎。
没多久,脑袋又涌了出来,随着那东西的钻出,悯希挨个看见头、脸、身子,全身都被白色皮毛覆盖着——
当他全部身形露出后,悯希盯着那憨态可掬的大版毛绒北极熊,沉默了。
那北极熊应当是听见屋子里有人进来,才从斐西诺袖子里钻出来的。
他的状态与斐西诺一样,原本光滑的皮毛全是血迹,红白相间,触目惊心,像个脏脏包。
状态也有些萎靡。
悯希见他挤在斐西诺胳膊上,抬头看向自己。
憋了半天,发出一声:“嗷!”
悯希睁大眼睛。
这应该就是……幻想种的精神体?
北极熊很小,没到成年期,甚至还有点像刚在哺乳期的幼崽。
所以他站在昏迷不醒的斐西诺旁边时,即使站再直,不弯腰不驼背,个头也比悯希小了上百倍。
悯希的体格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庞然大物,他在悯希罩下来的阴影里都只占一小点,仰着脑袋在那瑟瑟发抖。
悯希朝他走近一步。
小北极熊立刻吓得从头到脚抖起波浪线。
这本该在雪原上穷凶恶极的物种,因为还没长大,在面对悯希这样在人类之中算不上强大的类型,也毫无还手之力。
他两只小胖白腿跪在地上,抱紧斐西诺的胳膊,害怕地睁大圆眼睛看着悯希。
在悯希弯下腰后,他立刻警觉,张开手臂,默默将斐西诺挡在自己小球大点儿的身影后面。
保护斐西诺是他们精神体的天职,虽然没有用,还很可笑。
但数百年来都是如此,绝对忠诚是他们刻在基因里的准则,必要时候,他们还要做到为主人冲锋,甚至战死。
不过……
小北极熊忍不住抬起黑圆眼睛,看向面前“具有重大威胁”的悯希。
看惯了斐西诺的金发,悯希一头乌黑绸缎有着锋芒逼人的吸引力,那双眼睛也不遑多让,眼尾轻微上挑,唇色艳得恍若果肉熟烂的桃子。
可他又很白,白到多出一股脆弱感,像雪岭悬崖上的雪粒,一起风就会散。
身上的气味也和斐西诺完全不同,斐西诺每天都要操练,受伤和敷药是家常便饭,时间一长,身上的药味就成体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