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系统这七拐八拐就是不说结论的一番话,一把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他几欲是恍然大悟地,对纸上的一句话产生了新的见解。
同时,还有一种被当头一棒般的幻灭感。
那徘徊在心中的一丝丝憧憬和敬慕,如水面上的梦幻泡影,一点点飞快破碎。
餐桌对面,时宴纯仍垂着一双眸,他的私人助理已将悯希对他的初印象,附在他耳边,告知给了他。
他神色看上去并无变化,仍是神态忧郁,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股消极的郁郁寡欢感。
他将纸塞回信封里,曲起的无名指中,戴着只红玛瑙戒指,抛过光的表面上,折射的吊灯融在上面,化成粼粼的波光。
无法否认,在第一次知道时宴纯在乐坛的成就时,悯希是把他当成敬佩的巨星偶像的——他从小虽然不是五音不全,但唱歌水平也就在勉强能入耳的阶段,像时宴纯这样的原创歌手,能自己写词作曲,并在国际都是超一流水准的人,他羡慕都羡慕不来。
如果将对时宴纯的好感度比作一根计数管的话,初次知道他的职业时,悯希对他的好感度是60,后面又知道时宴纯具有眼疾时,悯希好感度就直接飙升到了80.
悯希是个挺有戒心的人,第一次见面能超过六十,这都算是极高、且罕见的。
但这超高数字,就在前一刻,在读懂这张纸含义的一刻,一下降到了……0!
表面是忧郁风歌手,背地里对嘉宾作出如此下流的评价,真的、真的人面兽心。
就这名字里还取一个纯,真是玷污纯这个字!!辜负叔叔阿姨对你的期待!
后半场,悯希完全没了胃口,碗里的饭连一半都没扒去,幸运的是,工作人员很快过来催赶他们回屋,说是晚上一过九点,台风就会上岛。
悯希回到木屋,关紧门窗时,嘴都是撇着的。
这次初见面印象拍摄,他唯二庆幸的,只有双方嘉宾写下的初印象,属于隐私,不会被摄像头拍下、并给特写。
第二个,则是他在进餐厅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跟拍球,而无意间拍到时宴纯写的初印象后,任务进度变成了6%。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都还没行动就够上“劲爆”的范畴,并无痛完成任务而开心。
悯希这晚是在浅睡眠中度过的。
和那些工作人员说的一样,台风在九点过后气势汹汹卷上岛屿,窗缝里不停传来风声吞噬东西的声音,悯希把被子全盖过头也挡不住多少巨响。
凌晨六点多左右,外面才渐渐歇停,悯希刚想眯一会补觉,结果就有人敲门。
悯希拖着快爆炸的沉重脑袋去开门,发现是灰发男生。
他能感觉出一开始灰发男生对自己的敌意,见人这么早找上门,不由攥紧木门,身子紧绷起来。
门外,灰发男生用力挠头发,深呼吸一口问:“我们要去山上抓野鸡,在晚上开机仪式时吃,你要不要也一起上山?”
他声音含混,“萨聿每天早上都会去山里跑步。”
悯希没搞懂这两句话有什么关联。
灰发男生挤牙膏似的又挤出一句:“或许……你们能碰上。”
萨聿也是男团出身,粉丝过亿,是在资本中杀出来的实力派,个人练习生。
这次悯希一定是抱着蹭流量的目标来的,那么和这几个巨星产生交集,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悯希听明白灰发男生的隐喻后,不由有些吃惊,他昨晚的确在为怎么和那几个偶像说话而苦恼,系统没给他发布第二个任务,只告诉他让他多和其他人接触,到时候任务自然就会触发。
“谢谢,稍等一下,我马上穿好衣服。”
悯希对灰发男生露出小小的微笑,怕人等急,速战速决地冲去洗好了漱,就将衣服穿好。
上山的路很湿滑,山里气温极低,悯希穿着件厚重臃肿的羽绒服,跟在机组人员的队伍中后方,极缓慢地向山间挪动。
队伍里有一个摄影大哥,正扛着摄像机到处照,节目没正式开拍前,他们需要录大量的花絮,风景也是极重要的部分。
悯希起来的时候,其他木屋里的嘉宾都没起,因为实在太早了,他走路上都在犯困。
灰发男生站在他身边,目光没在找野鸡,反而好似在找萨聿的身影,悯希很谢谢他,毕竟他连萨聿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时间一晃,过去一个小时。
机组人员这次收获颇丰,通过齐心协力,篮子里共抓到七只野鸡,晚上的大菜有着落了,可惜临到要下山,悯希都没找见萨聿。
他倒无所谓,只是身旁的灰发男生却貌似有些着急。
悯希知道他在为自己的事操心,感动之余,想安慰下他。
但没想到的是,刚朝灰发男生的后背伸出手,悯希就见视野中的萧条山景,突然哗一下,急剧往下下坠。
不是山要塌,是悯希刚刚踩中的石头上有湿草,加上石头本身也滑,他一个踩踏,人就跌倒往下滑去。
那一瞬间,悯希真觉得自己会死,无比后悔上山的时候没有做太多保护措施。
他紧闭住眼,哆哆嗦嗦在脑中喊系统,结果系统还没喊出来,滚落的速度就猛一停。
全程也就几秒钟功夫。
悯希刚站的地方,和此刻停住的地方,仅隔几个石阶,高度差有两米左右,听起来骇人,实际悯希一路滑下来的石阶全都湿滑得厉害,他基本是坐滑滑梯一样,滑到底的。
顶多屁股有点疼。
悯希擦了擦眼睛里疼出的水花,再一抬头,就愣住了——
前方的小径上,正跑来一道极高大的身影,见到他,跑步速度放缓,几步慢跑缓冲后,停下来。
与穿羽绒夹袄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的工作人员不同,眼前这个人穿着单薄,仅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短袖,具有弹性的布料紧紧包裹着夸张的肌肉,极为骇人。
“有事没。”
男人开口了。
山上雾气重,萨聿没太看清地上坐着的人长什么样,对方帽子又戴得紧紧的,脸都没露多少。
粗略打量过地上人的身形,萨聿认定这应该是某个找死上山的女嘉宾。
他心里不耐,但还是朝前伸出手去。
悯希只感觉眼中闪过大片的阴影。
那只手蒲扇般宽大,指骨粗壮,虎口和掌根结着肉眼可见的厚茧子,即便是放松状态下,也在不费吹灰之力地展示着躯体的强悍。
悯希看出他是出于礼貌,想扶自己一把,他很是感激,但或许,是前两个世界遇到的男人里面,同性恋的浓度太高。
以至于,悯希对同性多了些警惕心。
他的羽绒服没拉到顶,里面是松垮的一件白色长袖,萨聿一低头,目光就能穿透坠下的领口,直直看进里头。
萨聿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这样做,身高上的,所站位置上的。
所以悯希在头嗡嗡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地,本能抬起手心,按压在胸口上面,重新把领口压平。
悯希自己都觉得有点扭捏了。
而跑完步还有点气喘的萨聿,看到他这个举动后,更是高挑眉梢,发出一声嗤笑。
萨聿根本没想去看,如果不是悯希自己压,他连目光移去那的打算都没有,于是他十分好笑道:“放一百个心,我对你这样的电线杆没兴趣。”
平常行程太忙,萨聿也没对谁的身材动心过,但他认为自己应该是从众的,喜欢的至少会是,前有凶后有皮鼓的。
所以他根本不理解,眼前这个矮萝卜,哪来的自信,以为他会看。
其实萨聿口中的电线杆,是很打击人的一句话,基本是对一个人的身材做出了全面否定,悯希却毫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