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希都能想象到,其他嘉宾看见这块地板机械地往上抬的表情,一定和自己一样,嘴巴都合不拢。
翘起的那一块地板仍在一点一点往高掰,直到与其他地板呈现直角,才终于停下,露出底下深不可见底的石阶楼梯。
悯希盯着那一条蜿蜒延伸进黑暗里的石阶,心跳得很快。
脑子转了转,悯希想到。
照系统音说的话,这地板下面应该是有很多错综复杂的路,但节目组只随机打开了几扇门,其他都封死了,他一直往前走的话,只能和另一个有缘的嘉宾,到达同一个心动小屋。
“哥哥。”
悯希正思索,突然被凑到脖子后面,对准他耳垂说话的卫珏吓了一跳。
浑身毛都炸起来,悯希啪一声摸住自己的耳朵,从卫珏腿上跳到地上,飞速道:“有事以后再说,你该回你木屋去了。”
说罢,悯希头也不回朝那幽幽的石阶走去。
他走得极快,眨眼就走完石阶,到达了人工挖掘的隧道里面。
幽暗将隧道与上面隔绝开来。
虽然是为了逃避卫珏,才一溜烟跑下来的。
但悯希一下到地面,就摸了摸两边的胳膊,他很不喜欢这里。
这里面的路四通八达,数不清的通道,数不清的岔路口,人置身其中,会有一种在大树蔓延的枝条上走路的错觉。
悯希“啾”地打了个喷嚏。
这里面太冷了。
湿冷难耐的。
虽然地面修得平整光滑,但为了精简人力,这里所有通道的最高高度都只在两米左右,走在这里头,不仅会有沙漠戈壁的窒闷感,还有被密封在塑料膜里氧气逐渐透支的恐慌。
悯希加快脚步,看着两边吊灯下贴的箭头,往隧道深处走去。
终于在三分钟左右后,看到前方亮起一点灯光。
亮光的尽头,是一道逐渐显露出来的石阶。
悯希小跑着往石阶那边走,因为想尽快离开这冷飕飕的隧道,他是两格两格,一起往上跳的,一眨眼就到了石阶上面的木屋。
木屋里很亮,悯希眼前是豁然开朗,他撑着膝盖使劲喘气,等身后地板慢慢扣回去,他才想起看和自己有缘到达同一个木屋的嘉宾是谁。
悯希其实希望是郑椰雪,因为他和其他几位女孩不熟,他也没有风趣幽默的口才,能讨人欢心。
郑椰雪像知心大姐姐,会比较照顾他一点,对话的全盘节奏也都是由郑椰雪掌控,他只用无脑回,不用多操心。
综合以上,悯希最希望见到的嘉宾是郑椰雪。
满怀希望地一抬头。
最先看到的是与地面接触的,一双锃亮的手工皮鞋,以及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男士袜。
悯希咽了口口水,顺着直顺光滑的裤腿往上慢慢看去,余光忽地瞥见,一根随意放置在墙壁上的导盲杖。
悯希自我催眠,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最终抬起眼睛。
一张厌世阴郁的脸庞就这么落入眼中。
悯希:“……”
脚踝一软,悯希有点气竭地栽倒,他马上扶住一边的墙壁站稳,却被地上还没有完全阖拢的地板一绊,继续栽。
偏偏还不是往后栽,是往前栽,一栽就栽倒在时宴纯的腿上。
男人伸手一捞,捞在他身上,要嘲不嘲地说了句:“长着两条腿也走不好路。”
悯希被他一句起伏很平的话嘲得浑身发热,而身上那只捞住他的手,却在这一句话之后蓦然停住。
悯希栽倒的模样很不体面,像颗小猫炮弹似的直直撞到时宴纯的身上,倒得四脚朝天,肚皮上翻,时宴纯伸手扣紧他的腰的同时,两根手指也滑进他的衣摆里。
时宴纯第一秒就摸到,光滑的绸缎上面,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印子,有的坑深有的坑浅,全都排列整齐……有点像牙印。
时宴纯听见自己气息一顿,语气莫名地问道:“你侧腰上那个是什么?”
悯希本能抬手扣在自己腰上。
接着拨开时宴纯的手,将身上的外套往下拽,又叮铃咣啷站起来。
他没有回答时宴纯的话,事实上他其实也没怎么听到时宴纯的问题,见时宴纯要伸手过来抓他,他某种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嗖地闪烁起红光。
一个后退,离时宴纯老远。
心动小屋是全然封闭的一个小屋,空间不大,里面布置很暧昧,灯光也很迷离朦胧。
悯希回忆刚才在广播里听到的内容,没听到节目组有强制要求在这里面待多久的要求,于是他闷不吭声扒拉在门边张望了下,就偷感很重地想直接开门逃跑。
刚打开一条门缝,冷风兜头挤进来。
身后就传来冷怒交加的男声:“……站住。”
悯希没有看到,时宴纯脸上一丝表情都欠奉,眉骨下方漫起浓重的阴翳。
他那双向来因为不能视物、没有焦距的眼珠,此时转了转,清楚地望向了趴在门上往外探着小猫头,身体拉成长长一滩条的悯希。
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在从来不相信这世上存在运气之类说法的时候,每一次、每一次和同一个人配对。
巧合到像是上帝不屑于和他口唇争辩,直接拿事实打他的脸,让他产生了一种……这世上原来真有巧妙缘分的……欢愉。
但这些都远不及——
那天晚上相拥而眠,第二早起来身旁却空无一人的空落。
究竟是在气对方抛弃自己,一个人逃生,还是别的?
时宴纯无法辨别,他的胸腔从那天早上开始,就咚咚咚地,在和某种兽性作斗争,直到此刻看见悯希第一眼见到他的模样,只是逃的时候。
那股兽性彻底将他击败。
……你不该这么做的,悯希。
“嘶!”
悯希忽然感觉身上冷冰冰的,他一下放开手中有点起锈的门把手,往手掌心中呼热气。
努力地呼了两秒,掌心刚有点发热,悯希身子猛然一个震动!
这就像一阵烈风从后面掼了过来,将他的身体掼得一个趔趄,等站稳了,悯希眼中的光也空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
悯希现在,突然产生了一个。
非常、非常迫切,并且排重度优先级的想法。
【在时宴纯面前穿外套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现在我就在做冒犯对方的事,我要马上停止。】
【我必须立刻脱下外套!】
第99章 过气偶像(21)
【立刻!】
悯希火速远离身边的门。
身上那件外套忽然重若千钧, 从衣摆下方幽幽地燎起了火星似的,又重又热,悯希马上低头拉开身上的拉链, 老老实实脱下外套——这样做,好像是他目前唯一能摆脱难受, 感到舒服的方式了。
他里面还穿着一件丝质睡衣, 柔乎乎的,没多少重量, 布料却很厚实,不透, 能遮住每一寸包裹的皮肤,不露出一丝纹理。
但当悯希面对着时宴纯把外套脱下来时,依旧有一种从头到脚都露光了的窘迫。
对方应该也感到莫名其妙吧?
明明前一秒才扒在门上,想观望外面有没有工作人员守着,没有就跑的,下一秒又突然跑回来,奇怪地当自己的面脱下外套,一点前兆也没有。
这心动小屋看起来是新建造的,门上挂牌的塑料膜都没撕, 崭新如也, 屋内也有一种木料没晾干净的味道,即使如此, 这间木屋还算保暖, 墙壁上也有取暖装置在源源不断地运作。
屋里的确是暖和的,但屋外的风太大,渗进门缝里,呼呼地逸散, 这间屋的墙壁是木制的,从源头上就决定不能完全变热,所以此刻木屋里温度是中度偏下的,怎么看也没有达到需要脱掉外套的炎热程度。